旧兵营里发生过的奇事(27)
连副见主人一副痴痴神态,仿佛在追忆,又像在思忖,把一只右手轻轻摩挲着屈曲的膝盖,就像在抚摩爱女的额头。他虽然一头雾水,却不忍打扰,只好静静陪坐。
好一会儿,主人才叹了口气,转头致歉,说自家失态扫了世兄兴致。连副慌忙答应,说哪里哪里,急切想知道个究竟哩。
主人定了定神,说案子几天前刚刚破获,还没来及述告略远处的亲友。看来冥冥自有天意使为呀!
连副在旁边听他时而沉痛时而激愤述说起事件经过,不禁脸色都跟着变开了。
原来,我们这位家主最小偏怜的女儿三年前嫁到了临镇一户三辈开染坊的人家。夫家父母俱在。有个哥哥,因为幼年发高烧伤了脑子,落下个羊癫疯毛病,不时发作,因而没有娶亲。考虑到两家“身量”相当,对方家庭不是书香门第但时过境迁这也不算大的挂碍,他当初也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谁知女孩命苦,过门不足一年,丈夫就暴病死在了出去采买生布的路上。年少妙龄成了孀妇,女孩自然戚戚难持,不久竟落下个失心症候,变得不时愣愣怔怔。
可厄运并没有远离这个家庭。一次,发病的大伯哥竟举火烧毁了好几间生布库房(这种病人发病时往往无意识),自己也葬身火里。公爹公婆急得一夜白头,从此对儿媳照顾渐渐有了疏忽。结果不久女孩病情加重,郁郁而亡。
丧报传来,家主悲痛欲绝。可稍稍恢复理智,还是觉得亲家的不幸程度还是远远大于自家,倒反过来安慰起那老俩来。
等安葬完女儿,家主想着再去亲家那里走动一番,毕竟通姻一场嘛。可还没动身竟传来亲家公殴死人命锒铛入狱的消息。他大惊之下暗暗叹息,觉得老头是悲伤地丧了心智,什么睚眦小事值得大动戾气?敢情是误伤哩,待有空帮他疏通疏通,或许生不出太大后果。
正想着,忽然外面传话,说亡女的陪嫁丫头凤儿又来看望故主翁了。
这凤儿是自小收养在家的小女儿的贴身丫头,女儿出嫁她是跟了去的,女儿病逝前不久,亲家翁给她牵了个媒姻,嫁了自己内表兄家过继的侄儿。这次她是头回携了丈夫一起登门拜望的。
家主略略听说过凤儿后来的的事,当时他去看望女儿,女儿头脑正好还清醒,向他抱怨说公爹不该给凤儿找个那样的人,他爹(实为伯)倒是有医术手艺,可那小子游手好闲。有一次挖人家坟碑,差点教人整死。家主叹息,说还是先顾看好自己吧。
这次见凤儿两口子进来,她那丈夫果然有些下流气,且礼数不周全,心里就有三分不高兴。又见凤儿平时机灵活泛,这次进门竟屡屡怔了眼冲着窗外出神,他心里生发起厌烦,便咳嗽一声,叫了声凤儿。
凤儿猛然回过神,发觉自己失态,脸红了。家主问她愣啥神,她攒起眉毛,咕哝了句:“我见墙头蹲了只猫,好像小姐养的那只‘雪儿’呦!”
家主抬眼望了一望,有点讨厌,说这瘟畜生也不知打哪来的,也不走远,时不时冒出来叫唤,恼人极了。
凤儿丈夫在一旁讨好,说这有啥难为,我过去一棍子就敲死了。
家主厌恶不语。凤儿一旁低声骂他:“闭嘴吧,没见猫脖子上拴了根绳套吗?那是有主的……在这里少出声!”那小子再不敢言语。
家主又略略问了他俩些家常。听凤儿说亲家翁打死的那位不是旁人正是自己的公爹。不禁惊愣,说那不是我亲家内表亲么?怎么一回子事!凤儿说嗨呀,都怪俩人太护财了,您的亲家翁是盏铁琉璃,我那公爹又是个悭吝皮——好几回我撞见他俩说钱的事,急扯白脸的,薅领子差点动手……她丈夫悄悄拉她后襟儿,示意她少说几句。家主看在眼里,打断她话头,吩咐他俩去厨房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