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兵营里发生过的奇事(19)

舅舅看着眼前这一切,眼角都瞪裂出了血。牙齿咬得咯吱响,胸口紧一阵起伏,一口黑血喷了出来,身子仆倒在地。

人们赶忙过来搀扶他。这个铁铮铮的汉子抹了抹嘴角,沉声下令,吩咐大家拿起家伙守好梯口。事已至此,千万别让土匪再把围子顶也攻占了。

……

铳子手们艰苦防御了大半宿,总算没让土匪登上顶子。直到天快亮时,匪群才满载而散。整个骆驼堡已是满目狼藉。大家下去收殓尸首,扑灭残火。清点之下,死者一百八十九,伤者三百五十二,失踪者三十一,财损无算。

舅舅又吐了几口黑血,心底怒火熊熊,想着自己有负众商家的托付,没能尽到职责,导致了如此惨重的人员伤亡和财物损失,其罪以死去赎也就罢了,只是无论如何不能便宜了那肇事的祸首!

他气喘吁吁,命人马上去把货郎带来,铁证昭昭下这小子还要抵赖,自己二话不说就活劈了他!

有铳子手领命去了,不大一下便跑了回来,变颜变色地,让他自己快去看看,那货郎早被人一刀捅死在那间窄屋门口了。他那妹子手里捏着把沾了血的刀子,丧魂落魄的瘫坐在一旁,嘴里不住在咕哝着啥,问话也不答腔。

人们闻言,一股脑向那边涌过去了。

大伙儿来到关押货郎的屋前,全都惊呆了。只见屋门已经大开,货郎倒在地上,身下流了一大摊血,早已气绝。小姨坐在地上,手里执刀,守着他的尸体,目光呆滞,嘴里反复念叨:“你说过,不伤人,不抢财,带我走,可是……”

大家默默看着,一切都明白了。这时,有幸存的守门铳子手过来诉说,当时是她强要开门,不料引来了土匪。

呸!——明明就是个纂门之计!舅舅气得脸若靛青,踉踉跄跄来到妹子跟前,狠狠抽了她一记耳光,咬牙切齿地痛骂——财物且慢说,那几百号人的伤亡叫咱家如何补偿!你个不通人事的黄毛丫头,为了一己私情,不顾大义,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如今大错已经铸成,你我兄妹还有啥面目存活世上……

这一巴掌把小姨打醒了,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听哥哥那决绝的口气,知道自己命难保全了,不禁泪落如雨。

他哥最后紧咬牙关,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成一句话:“我行铁规,通-匪-者——死——枭首示众——三——天——”说完,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他的话搁在平时即同法律,何况匪祸之后大家一腔怨尤正无处倾泻,于是没有几个人站出来为这个可怜又可恨的女子求情,马上执行了首领的命令……

不过人们到底怜惜她那如花的年岁,没有把她的头颅真的曝挂三天,而是稍稍做了做样子,随即便合着她的尸身一并草草葬在了骆驼堡外的荒坡下。

骆驼堡经此大难,一下子萧条了下来,不复平素的繁荣不算,渐至破败,最后落得个人烟阒无。

后记:这件事情完全揭底则是在解放后了。这时的姜参谋凭借一系列际遇,竟成了中共兰州市民政部门的一名干部。一个偶然机会,他和几个同事下乡去做被政府镇压的反革命分子户籍注销工作,偶然得知一名缓刑犯曾经参与过当年抢劫骆驼堡,回来后便托人找到他,试图打听那件事的细节。

那犯人倒也痛快,把知道的都说给他听了。

原来,那个货郎父子两代都做着土匪的眼线。当地匪帮垂涎骆驼堡的财富,利用人们的迷信心理,苦心打造了个阴匪借路的幌子(把涂了磷粉的死人骸骨固定在马背上,招摇行路),纂得姜参谋的舅舅托货郎弄来所谓血竭(其实就是一种在空气里易潮解的制剂),为弄哑那排铁铳打下了埋伏,以图趁隙抢入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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