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的狐狸尾巴(8)

梅妆的屋子锁着门。门前的晾衣绳上挂着一件白色连衣裙,随风飘动着。连衣裙还滴着水,应该是刚洗的。

袁鱼肠怔忡了一阵子,离开了。走出去一段路,他回头看了一眼,连衣裙的袖子上上下下地摆动着,似乎是在提醒他赶快离开。

今天是周末,剧团没什么事,人都出去了,院子里十分安静。

忽然,袁鱼肠想去石板桥那里看看。现在是白天,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袁鱼肠一个人在柏油路上慢慢地走。

他的脚步很轻,有点飘。

走了一阵子,到了十字路口。那个佝偻着身子的男人竟然还在低头找东西。他抬起头,木木地看了袁鱼肠一眼,又迅速地低下了头。他的脸很白。

袁鱼肠躲开他,继续朝前走。

走了十几米,他突然停了下来。他想起了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在梦里,他看到了一个男人,个子不高,脸很白,眼神有点木。

袁鱼肠回过头,怔怔地看着佝偻着身子的男人,惊恐地想:梦里的那个男人是他?为什么会梦到他?

也许只是因为多看了他一眼,袁鱼肠想。

柏油路两旁是法桐树,还没长叶子。路两边的沟里有一些脏水,很黑。更远的地方是一个工地,尘土飞扬。

走了半个多小时,石板桥到了。几只大鸟从桥下惊恐地飞起来,窜上天,高一声低一声地叫,叫声很丧气。

袁鱼肠一边走一边警惕地四下张望。他在寻找那个人。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最后,袁鱼肠在桥上坐了下来。

现在是春天,夏天还遥遥无期,蚊子们就迫不及待地冒了出来。它们围着袁鱼肠乱飞,居心叵测。

袁鱼肠看了一眼那个坟。坟头上长满了不知名的荒草,周围的那四棵古怪的树还没长出叶子,光秃秃的枝桠耷拉着,毫无生气。

这里死气沉沉。

这里阴风阵阵。

那个在十字路口找东西的男人走了过来。他哭丧着脸,肯定是没找到他想要找到的东西。走上石板桥,他停住脚步,看着袁鱼肠。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眼神没有一丝精神。

“你在等人?”他问。听口音他是本地人。

袁鱼肠想了想,说:“算是吧。”

“等一个女人?”

“不,应该是一个男人。”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不,应该是一个女人。”

袁鱼肠一怔:“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有个女人在这里坐了一夜。”

袁鱼肠马上绷紧了神经。

竟然是个女人!

竟然是个女人?

录音机里明明是一个男人在说话,却有一个女人坐在石板桥上等袁鱼肠,这是怎么回事?袁鱼肠意识到,那个一直藏在录音机里的人,那个一直在暗处搞鬼的人,那个面目模糊的人,终于显形了。

“你看见她了?”袁鱼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看见了。”

“她长什么样儿?”

“不知道。”

“不知道?”

“天黑,我没看仔细。”

“她多大年纪?”

“天黑,我没看出来。”

“她在干什么?”

他沉默了一阵子,突然说:“我说了你可别害怕。”

袁鱼肠一怔:“你说。”

他低低地说:“她在化妆。”他看了袁鱼肠几眼,又补充了一句:“她左手拿着镜子,右手拿着口红,一下一下地抹。”

“化完妆她干什么了?”袁鱼肠又问。

他的脸色变了一下,有些惊慌地说:“她一直在抹口红,天快亮的时候才走。”

“她去哪儿了?”

他往剧团的方向指了指。

袁鱼肠紧紧地盯着他,判断他是不是在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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