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的狐狸尾巴(3)
李无帽把录音机放到了桌子上。
它的两个喇叭像是一对巨大的眼珠子,冷冷地眼前的一切。它的长相很呆板,甚至有些阴险,一点都不好看。
“这里面藏着一个秘密,一个要命的秘密。”李无帽低低地说。
袁鱼肠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
周围很静,比坟墓都静。
李无帽给录音机通了电,按下一个键。录音机没反应。他又按了几下,还是不行。他有些不耐烦了,抬手给了录音机一巴掌。
录音机怪叫两声,活了。
袁鱼肠吓了一跳。
一阵“哧哧啦啦”的杂音飘了出来。这声音很尖锐,有些刺耳,让人感觉极不舒服,身上起鸡皮疙瘩。
“你先听着,我去厕所。”说完,李无帽快步走了出去,似乎是在逃避什么。
袁鱼肠竖起了耳朵。在“哧哧啦啦”的杂音里,他听出了一些别的声音——
一只狗高一声低一声地叫。
门“咣当”响了一声。
一辆摩托车驶了过去。
水烧开了“咕嘟咕嘟”地响……
这些声音一点都不吓人。
袁鱼肠打了个哈欠,想睡觉了。
录音机还在转。它不会打哈欠,也不想睡觉。只要不停电,它会一直转下去。突然,一个男人干咳了几声,动静挺大。这个声音来得很突然,而且没有后话,夹杂在“咕嘟咕嘟”的烧水声里,显得很突兀,很瘆人。
袁鱼肠打了个激灵,惊恐地四下看。很快,他把目光停在了录音机上。刚才,是它在干咳。
录音机还在不停地转,却只有“咕嘟咕嘟”的烧水声飘出。很显然,它在伪装自己。它很深沉。
袁鱼肠慢慢地凑了过去。
一个男人的哭声毫无预兆地从录音机里窜了出来,钻进了袁鱼肠的耳朵里。那哭声极其凄惨,肯定不是丢了钱包或者失恋那么简单,似乎遭遇了天大的不幸。
袁鱼肠吓得哆嗦了一下,腿一软,差一点跌倒。
墙上那些皮影人不动声色地听。
几分钟过去了,那个男人还在哭。
袁鱼肠不想听了,伸手要去关录音机。那个男人似乎就躲在录音机里,看到了一切。他一下子不哭了,低低地说:“你好。”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还有些尖锐,完全不像是人类发出的声音。
也许是因为录音机太老了,老得声音都失真了。
也许是因为录音机里的磁带太老了,老得声音都失真了。
袁鱼肠的手僵住了。
那个男人等了一会儿,很执着地又说了一遍:“你好。”
袁鱼肠回头看了看,确定那个男人是在和他说话。他小心翼翼地说:“你好。”
那个男人沉默了一阵子,终于说:“我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袁鱼肠轻轻地问。
停了片刻,那个男人说:“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九兔子坐在地上哭起来,十兔子问他为什么哭,九兔子说,五兔子一去不回来。”
“我不明白。”袁鱼肠说。
那个男人却再也不开腔了。他出现得很突然,走得也很急,来无影去无踪,幽灵一般诡秘。
袁鱼肠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有些害怕。他把磁带倒回去,打算重新听一遍,看能不能听出那个男人是谁。
录音机又开始转了。还是那些声音:一只狗高一声低一声地叫,门“咣当”响了一声,一辆摩托车驶了过去,水烧开了“咕嘟咕嘟”地响……
卡带了。
袁鱼肠好不容易才把录音机的盖子打开,发现磁带缠在了磁头上。费半天劲弄下来,磁带已经不能再听了,变成了一堆黑乎乎的垃圾,像是一个女人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