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艺术(3)
张若水在校园焦急地寻找周李清时,周李清已经在某个风吹草低的荒野中接受“死亡诗社”的入会仪式。她美丽而哀伤的身子立在一棵发育不良的橄榄树下,将一笔入会费交到一个披着波浪卷发,鼻梁上架着玳瑁眼镜的女生手上。那女生的扫帚眉和鹰钩鼻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中世纪的巫婆。
“你已是‘死亡诗社’的成员,你必须明白,凡是泄露‘死亡诗社’秘密的人,必不得好死!那些都是不能说的秘密f”那个“巫婆”食指顶一项眼镜,“你的底细我都派人摸清了,如果不是因为你哥哥曾经也是‘死亡诗社’忠实的会员,我也不会亲自接见你!现在开始宣誓吧!”
周李清紧咬着的嘴唇松开,宣誓道:“我信奉摩西十戒,信奉我主,世界末日到来时,我将在我主的带领下升入不朽的天堂!”
“很好。”那女生微一点头,掐死一只飞到头发上的虫子,“散了吧。”说着抬步就走,坡跟鞋把草叶踩得哗哗响。
周李清疾步追上她:“夏社长,最近有没有……”她低头犹豫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似的扬起头来,“有没有活动7”
夏社长止住步子,目光透过咖啡色的镜片,凌厉地落在她脸上,哼了一声:“你想参加?”
周李清虔诚地点头:“嗯。希望你给我一次皈依我主的机会!”
“那你现在就跟我去吧!”夏社长抬腕看一看手表,又看一看手机上的信息,“现在去火车站坐火车出发,两天后就可以到达湘西了。已经有四个社友动身,一个早已到达了凤凰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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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周李清依旧记得火车上那两个不眠的夜晚,哥哥模糊的影子一遍遍从窗外掠过。张若水俊朗而神秘的背影也时不时泛上她的心头,她感到一种被欺骗的耻辱,她在一片雨夜中呐喊:“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你早就知道《第八碗》,你早就知道‘死亡诗社’,为什么不提醒我哥哥?为什么!就因为我哥哥是死亡诗社的成员之一,你才故意接近我的吗?”她有时也觉得自己过于偏执了,但梦里还是不住地哭泣、大叫。
夏社长睡在她上铺,从上火车的那一刻起一句话也没有说过,那副玳瑁眼镜连睡觉时也不曾摘下来。在去湘西的第三个晚上,在火车平缓的运行声中,周李清鬼使神差地爬到上铺,想将她的眼镜摘下来看个究竟,在暗淡的灯光下,她看到了一双大睁的眼睛透过咖啡色镜片森森地盯着她,周李清“啊”一声大叫,从上铺跌了下去。
也是那个晚上,张若水寻到了“死亡诗社”前任副社长陆明的家中。他从中文系的马教授口中得知,陆明在去年春天的一节课上,忽然口吐白沫瘫倒在桌下,整个古典文学班的学生都吓坏了。陆明被120急救车送到医院,一查是食物中毒,这个阳光男孩不知什么原因体内竞积聚了大量的水银和一些微量毒素。在医院住了半年,洗肠多次,无奈毒攻心肺,医生爱莫能助,陆明现在怕在家中等死——可能已经死了。
他与陆明相识是三年前的事了。作为大一新生,他自然喜欢加入一些社团。有一天,他在足球场上结识了陆明,那个看似阳光的男孩,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对于叔本华的悲观主义哲学和萨特的虚无主义很是推崇。
在好奇心的作祟下,张若水恳求陆明让他加入了“死亡诗社”。
张若水记得第一次参加“死亡诗社”的活动,是个芳草萋萋的清明节。那日的雨阴阴绵绵下得真叫断魂,而他那日的经历更是断魂。那场秘密聚会定在临近农庄的一个坟场上举行。远处隐约有哀伤的唢呐声,不知谁家死了人在办道场,风中有黄裱纸刮来,潮兮兮地贴在枝丫上。那日到场的只有七个人,几乎谁也不认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