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艺术(16)
你和饮冰是很好的朋友,我本不该告诉你他的一件隐私的——可是,我不得不说!饮冰在与我结婚的十三年中,只有婚后去上海外滩度蜜月的那一个星期里主动向我要过性生活——也是那个时候我怀上的儿子小若水,后来的十三年中,他从来没有主动亲近过我一次,有时我向他暗示我的需求,他竞露出厌恶的表情草草了事。啊,原谅我这下贱的女人对你说着无耻的话!直到前天晚上,我才知道了他对我、对性厌恶的原因!
那晚我因为回来早了,无意中闯进他的画室,想去拿一些他摆在那里画的洋葱,啊,天,我看到了什么?他正跟一个男人在一幅画上交合!
那个男子看起来比魔鬼还凶残,他恶狠狠地瞪我一眼,就提着裤子跳出了敞开的窗户。
啊,柄彰,愿你那一刻也在!与我一起验证世上最肮脏的一幕!我与饮冰大吵了一架,当晚他就裹了那幅印着两条”毒蛇“的画睡在门外——我决不允许他肮脏的身子和我与孩子睡在一起!
我曾挚爱的柄彰,在这时空荒芜的夜晚,我多想与你手牵着手,听你像从前那样叫我”苏苏“,然后在情欲与毁灭中,共奔艺术的殿堂!
我听说你现在已经小有成就了,画作在市面上可以看到。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带我的小若水走?我实在不知道哪一天我会做出愚蠢的事情来,祸及孩子。现在他像个圣子一样安静地睡在我身边,梦里有时依稀还在笑,而她的”圣母“却要去做魔鬼撒旦的勾当了!
再次求求你!
你曾经的苏苏
1991年3月13日夜于烛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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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封信彻底颠覆了自己心中那个高大祥和的父亲形象,他发疯似的又撕开第二封。 第二封信:亲爱的”大饼“:
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吧,正如你来信称我为”苏苏“一样!见你来信,见你依旧肯这样称呼我,我是多么的高兴啊!仿佛寒夜里遇到熟悉的火光,我舍身扑上去也是不惜的!
你来信鼓励我为了孩子为了你,好好活下去,我真感动。你说为了我这么多年都没有娶妻生子,会把小若水当儿子一样看待,我一次次地落泪!
可是,在这欢快的表象下,我看到了生活的暗潮,我生活的船只在昨天深夜触了暗礁!那个丑陋的男人,那个与饮冰在画布上交合的男人,他竞趁我和孩子睡着的时候,要夺走我的小若水!天啊,他不是要我的命吗?我从枕头下摸出剪刀(这么多天来,我一直神经质地在枕头下放着它),嘶哑着嗓子喊”救命“,小若水被惊得瞪大了眼睛,在孩子的哭声中那个鬼一样的男人从屋子里消失了。
但我怀疑他一直躲在某个地方,偷偷地看着我,他夺走了我的男人,还要夺走我的孩子!大饼,求你帮帮我,脱离苦海吧,我要崩溃了!
我要做一件让那个男人后悔的事,我要杀死饮冰,让他从我的世界,也从他的世界彻底消失,这个想夺我孩子的怪胎,我死了也要在地狱诅咒他!
你快来吧,我把我的肉体和灵魂都交付给你!你践踏它鞭笞它吧,只要你为我所受的苦难报仇!
你的苏苏
1991年3月29日
第二封信上染了晕黄的泪迹,张若水含着泪眼遥想当年,烛光为伴的黑夜里,母亲一个人用她瘦弱的身躯与黑暗中那个抢走自己男人的人恶狠狠地对峙,而他也瞪大了眼睛看着阴影中不真切的鬼影。
他的某些失却的记忆被这封信唤醒了,他确乎记得十三岁那个夜晚烛光下的对峙,那种恐怖在潜意识像种子一样被埋藏着,一直到今天才生根发芽。
有一个问题从他心底升上来:这两封信上既然都有邮戳,说明已经寄出过,可是怎么又回到了母亲手里呢?看来母亲与赵柄彰最终还是见了面,并且收回了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