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2)


  屋子里忙碌着的,是两个姑娘。一样的身量,一样的装束,檀色的宽袖衫子配上鸦青的裙子,荼白的腰带上打着黛蓝的络子,小小几颗碎米珠子装饰其间,清淡雅致,叫人看了就心里舒服。从背后看去,两个人几乎是一模一样,头上挽着一样的螺髻,半点发饰全无,耳上一边一个小玉坠子,通透的玉珠子,比米粒粗不了多少,两个人忙碌着,四个耳坠子微微的晃荡,似孪生姐妹一样。

  待到她们转过头来,便叫人忍不住要惊叫出声,才发现这两个姑娘,实际上却是大大的不一样。一个绝好个模样,活脱脱的一张美人脸,顾盼生姿见之忘俗,另一个,却奇丑无比,一张脸哪里也不是哪里,似一副夜叉的相貌,叫人胆颤。她们彼此却都和和气气,有说有笑,那声音到都是一样的娇俏婉转,分不出彼此的。
  “识非,那花膏子还要再细细的澄过一遍,再加些珍珠粉可好?”那夜叉脸的女子微微歪了头问道。
  “再加怕是就太亮,颜色反倒浮在上面,显轻佻了。”那美人脸的姑娘微微摇头:“思真,栀子花太多了,红的有些不够,香气倒是冲了一些,还要再调调。”
  那两双素手,在满桌花朵中忙碌着,格外的好看,那一丑一俊两张脸上的神情,倒都是极严肃的,眼睛里透出的光芒也都一样,闪烁着,专注而令人动容。鬼故事
  “识非,这两个客人倒也有趣,不知这两盒胭脂到了她们手里有没有撞见的一天。”那一张丑脸促狭的一笑,神情倒是单纯得很。
  “撞见不撞见,也都不打紧,胭脂不过是死东西。”识非的美人脸也是一笑,却笑出了一点点凌厉。
  思真把制好的胭脂挑了一点出来,放在一方小小的玉盘中递到识非面前,教她验看,说道:“咱们的胭脂,到底不同些。”
  识非用纤纤玉指沾了一点仔细闻了闻,又用指头细细捻了对着光亮细看,然后满意的点点头,却说道:“但人心却到底是大略相同的。”识非看了看思真:“好了,装在匣子里吧,大掌柜说话也要进来了。”
  思真点了点头,两个人分头忙碌起来,把制好的胭脂膏子用小玉勺一点点盛到琉璃制的两只小盒中,思真的胭脂膏子鲜红通透,明艳大方,盛在八角形的盒子里放在一方淡红色的纸匣中,识非的胭脂也是红的,却红的有光,似乎笼罩着一层如梦似幻的光晕似的,盛入寿桃形的盒子放在一方紫色的纸匣中,然后盖好盖子,就搁在窗边的小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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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掌柜进来的时候,两个女孩子正在喝茶,大掌柜毕恭毕敬的半弓着身子问了个好,识非点点头,美人脸只是沉静着,不见什么表情,思真却笑道:“早已得了,您就快拿了去吧。”那掌柜答应了一声,忙把盒子捧了,却还不走,站在门口,听着还有什么吩咐。思真瞧见了,便说:“也没什么说的了,去吧。”掌柜便又答应了,却没走,说道:“问姑娘一声,这胭脂可有什么嘱咐没有?”
  思真便笑,那笑脸虽丑的紧,却总给人一种天真烂漫的感觉:“这真奇了,往常那么多的胭脂膏子卖出去,也没见您讨问什么嘱咐,今儿个怎么这样罗嗦起来了。”
  掌柜说:“姑娘今儿吩咐我取的胭脂,是两位姑娘亲手做的,自然与那寻常的不同,所以我问问,看有没有什么嘱咐。”
  思真只把袖子一舒,手摆了摆:“并没什么说的。”
  那识非却放下了拿在手里的茶盏,说道:“不过还要叫你白嘱咐活计一句,红匣子里面的膏子是思真做的,给二太太,紫匣子里面的膏子是我做的,是给三太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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