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片猫(5)

这天晚上,余尔瓦在伙房守夜。戒习所里的伙食不好,量又少,很多人都吃不饱。晚上,经常有人到伙房偷东西吃。

伙房里有三口大锅,直径一米多。有一个又粗又高的蒸笼,比余尔瓦还高。还有十几口大缸,里面是各种腌菜。

天气很热,余尔瓦光着上身。

或房里有一些细碎的声音,来源不明。

余尔瓦忽然想起了单玉米说过的话:你不该弄死它,你会倒霉的。

他心虚起来,四下看。

一口口大锅就像一个个巨大的眼珠子,一口口大缸也像一个个巨大的眼珠子。它们的眼神一模一样。

蒸笼盖着盖子,像一个闭着的眼珠子,眼神不明。那里面还有一些馒头,已经变硬了,余尔瓦偷吃了三个。

他监守自盗。

他忽然觉得伙房里有点阴冷,走出去,坐在了门口。伙房对面有几间小屋子,有门无窗。那是禁闭室,单玉米就关在里面。

夜一点点深了。

余尔瓦打了个哈欠。

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差一点撞到他腿上,猛地一拐,从他身边冲进了伙房。他的小腿蹭到了那个东西的毛。

他抖了一下,站起身,用手电筒照了照,那个东西已经不见了。想了想,他关上手电筒,又坐下了。

他想:一只猫而已,偷吃不了多少东西,随它去吧。

过了一阵子,他起身去厕所。

厕所距离伙房差不多有二百米,要经过禁闭室。

手电筒的电池快没电了,光线暗淡。余尔瓦一会儿照照前面,一会儿照照后面,举止有点鬼祟。

一些虫子热得睡不着,有气无力地叫。

余尔瓦一点都不觉得热,小腿还有一股凉嗖嗖的感觉。

禁闭室的铁门都关着。那几扇铁门上都有一个小小的栅栏窗户,通风换气用的。余尔瓦走过去,用手电筒往里照了照。

他想问问单玉米饿不饿。如果她饿了,就给她拿几个馒头吃。他弄死了她养的猫,心里有些愧疚,想为她做点什么。

第一间禁闭室里没有人。地上铺着稻草,一大群耗子上蹿下跳,跟过年似的。

余尔瓦一路看下去,不见单玉米。

只剩最后一间禁闭室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手电筒探进去,只看了一眼,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禁闭室里没有人,只有一只猫,一只雪白的猫,没有一点杂色。它端坐在稻草上,迎着手电筒的光,神态漠然。

余尔瓦以为它是一只纸扎的猫,因为它一动不动。它似乎看穿了余尔瓦的心思,伸出舌头,没有目的地舔了舔。

它的动作有挑逗的意味。

余尔瓦的脑子里顿时闪过一个念头:它是一只母猫。

它为什么在禁闭室里?单玉米去哪儿了?

前面说了,禁闭室的铁门上是栅栏窗户,缝隙很小,耗子也许能钻进去,一只猫或者一个人根本无法通过。

一个无比恐怖的念头忽然迸了出来:它就是单玉米!

余尔瓦倒吸了一口凉气,认真地打量着它,惊恐地发现它的眼神和单玉米的眼神一模一样。

它抬起右前爪,理了理耳边的毛发。

平时,单玉米也习惯做这个动作。

余尔瓦掉头就跑。跑着跑着,他踩到了什么东西,跌倒了,手电筒飞出去,灭了。

四周一片漆黑。

他狼狈地爬起来,在地上胡乱摸了半天,没找到手电筒。无意间,他回头看了一眼,一抹白色的影子轻飘飘地不见了。那影子很大,肯定比猫大,和一个人差不多。更可怕的是,那东西直立行走。

猫妖?

余尔瓦决定放弃,不再寻找手电筒,摸索着走向伙房。

一路上,他没受到任何袭击。

伙房里也是一片漆黑。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亮着的灯竟然灭了。余尔瓦走进去,摸到灯绳,拉了拉,灯没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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