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客之祖母的意志(7)
妻子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她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我的汗水滴到她的脸上又流到地上,我的手被她咬了,血淋得到处都是,也没感觉到疼,或许是她牙床碰破了。我一直努力坚持着。这一刻,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没有了思维,大脑一片空白,我的躯体在机械地重复母亲的指令,我的意识被鲜血.眼泪以及儿子的哭喊声所占据。
这样又过了一会儿,妻子渐渐平静下来。盘踞在她身体里的小姨的灵魂终于选择了屈服,她弱弱地说:“姐,别扎了......我走。”
母亲到大门外烧了纸,回来把纸灰和在清水里喂妻子喝了,妻子就好像睡着了一样,我和母亲把她抬回到西屋炕上,我一边安慰儿子,一边给妻子擦洗,母亲则返回坟上给她叫魂儿去了。
大哥大嫂听到消息都跑过来,大嫂还专程去麻七婆那里请了一道符来挂在西屋门上,她说这符是七婆的师兄黄龙观罗道长特制的,专镇邪崇恶鬼。母亲和大嫂在屋里守着妻子,我和大哥则坐在门阶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我看着东厢房的门说:“你在这个院儿里长大,就没听到过什么动静?”大哥疑惑地看着我,莫名所以,我说:“你听没听到过东厢房里头有怪声?”大哥摇摇头。于是我坚信我有病,我得了小姨临死前曾经得过的病——幻听。我说:“我是怂包,我不是男人!那声音折磨了我三十多年,为什么你们都听不见,偏偏我能听见?”大哥拍拍我的肩膀说:“不要瞎想,一切都会好的......”
晚上,妻子终于醒了过来。她对于发生在她身上的这一切毫无所知,只说自己很困,就如同睡了一觉。看她已无大碍,晚饭后大哥大嫂就回去了。儿子到东屋和母亲一起睡了。妻子说:“为什么你小姨这么多年还阴魂不散,是不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你给我好好讲讲她。”
看着妻子手上的淤青和她深陷的眼窝,内心突然惧怕起来。我说她有什么好讲的,只不过姥姥姥爷死得早,她无处可去,寄居在我们家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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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定很美吧?”妻子很无聊,于是那双白皙的脚又在我眼前晃动,我忍不住伸手去摸......我说:“她的脚特别白!”
“有多白?”
她从不喜欢穿鞋,但她的脚还是如同羊脂玉一样白。
我的思绪又重新徜徉于那个温暖的春天,因为小姨的到来,这个季节更加美丽和充满渴望。无论村东田野里的滚滚麦浪,村南枣林子里的淡淡枣花,或是自家后院里的榆钱儿.水井.短墙,无不在躁动的虚无中呈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新奇。她说:“你头发那么少,我就叫你四毛吧!”她说这话的时候,我几乎溶化于她的呼吸。我对着一家人傻傻地说:“长大了我要娶她做媳妇。”祖母怔怔地看着我,又看看她,于是笑骂道:“这小妖精,怪不得呢......”
小姨家在村西头,三间破砖房连同一个大院子。姥姥姥爷去世以后,这里蒿草遍地,成了狐兔的乐园。在那个短暂的春天过去以后,小姨便常常独自回到这里。她坐在石碾子上,一动不动,这样一坐就是半天。我常被母亲遣了出来寻她,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夏末。有一天,她对我说:“他和我说话了。”小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白玉般的面颊竟然变红......她又说:“四毛,小姨有一天会嫁人的。”
那一瞬间,我的心像被掏空一般,难受极了,我说:“你不许走,不许离开我家。”小姨吃吃笑起来,点着我的额头说:“小傻瓜......”
小姨的身体很弱,白皙的皮肤愈发的白,我深深地迷恋于这种病弱,我有一种自己的东西要被别人抢走的危机感,于是形影不离地跟在她身后,终于惹恼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