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吊(10)
扬州城里炸了锅,有人说,这是鬼魂作祟,冤死鬼回来找债主了,可小生哪儿去了?也有人说,是这小生贪图飞雪的钱财,于是杀了她然后掘出了男旦的尸首,让人以为是鬼魂作祟,可死了三年的人怎么还没烂?各种说法都不靠谱,衙门也糊涂了,弄了张通缉小生的告示贴出去,日子一久,小生没抓到,告示也烂了。兵荒马乱的年月,谁也管不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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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谁都逃不掉
戏班子选出了新班主,日子还得过下去。这一天,戏班子里很忙碌,第二天他们要去城里的孙大老板家唱戏。孙老板财大气粗,要为他去世三年的母亲办堂会,指名道姓地点了《跳吊》。就在大家忙得脚不点地的时候,突然来了个衣衫破烂的道士。
“这道士我认识,吴班主他们夫妻俩还在的时候,他好像来过。”唱老生的老何小声告诉新班主。是的,这个脸上有道疤的道士来过,来的时候班里也正是在唱《跳吊》。新班主想到这里,赶忙领着道士进了里屋。
“贵班明日可是要唱《跳吊》?”道士倒是开门见山。
“是。”新班主很平静地回答道。
道士笑了笑说:“不怕吗?”
新班主盯着道士,手心里渗出一层汗来:“啪?怕什么?”
“恶有恶报,老天长着眼睛呢。”道士波澜不惊地说着,这话却像重锤般狠狠地击打着新班主的神经。
“你……你什么意思?”“那男旦死的时候怨气重,必然不肯轻易转世投胎,所以专门请了定魂石压在他的坟头,好让他的魂魄无法出来作乱。
可是—是谁搬开了他坟头的镇魂石,让他出来害人的?”道士死死地盯着新班主。新班主头上已冒出汗珠,“你——你是谁?”
道士仍然只是笑:“我不过是个臭道士罢了,只是碰巧听说了你们的事,当年在男旦坟头放定魂石,也是我教给吴班主的。”
新班主结结巴巴地追问道:“你……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道士不紧不慢地说道,“有的人,见钱眼开,偷偷挪开了定魂石,放出了男旦的怨魂。”道士挥了挥拂尘,问道,“你难道就不怕班主夫妇的怨魂回来找你么?”
“怕?我怕什么?”新班主猛地站起来,“那对奸夫淫妇又是什么好东西?我们戏班子搭台唱了这么多年,无功劳也有苦劳!她一个窑姐凭什么爬到我们头上作威作福,还有那个没种的男人,为了个不要脸的女人,连兄弟都不要了,这对狗男女死一千回也不嫌多!”新班主愤愤地说。
道士的嘴角浮上一丝嘲讽的冷笑:“如此说来,你还是替天行道了?”道士的声音很冷,“你们戏班子的恩怨,说到底,跟你们这些旁人难道一点关系也没有?”
新班主说不出话来了。的确,真要是掰开揉碎了,谁的手是干净的呢?飞雪得势的时候,抱大腿的是谁?跟着班主把小生打得皮开肉绽的是谁?眼睁睁看着飞雪的孩子被摔死的是谁?男旦被关进死牢,装聋作哑的又是谁?说到底,谁也脱不了干系。
死去的男旦不会放过小生和飞雪,那么自己呢?戏班子呢?那些怨魂们会放过他们吗?新班主呆立着混身冒冷汗时,却听见道士的声音像针一样刺进自己的耳朵——“随其缘对,善恶有报,谁都逃不掉的。”慌忙抬头再看时,道士已经不见了……管不了这么多了!
新班主跺了跺脚,再怎么着也得把明天的戏对付过去。孙老板家的戏台早早地搭好了,太阳落尽,《跳吊》开场,男吊出场了,卖力地翻着层层八仙桌,翻到最上面那层,男吊便将脖子伸进白布环。突然,布环前挂着的那面照妖镜里一个影子一闪而过,闪得台下的人眼睛都跟着晃了一下。大家揉揉眼睛细看时,却惊恐地发现,男吊的脸渐渐扭曲,眼球凸出,死死盯着照妖镜。大家愣在那里,又不敢说话,新班主从后台跑出来,紧张地盯着半空中的男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