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虫虫(6)

“连眼里的飞虫都感觉少了很多!”我欣喜地对陈小美说。

陈小美并没有像我那么喜形于色,他仿佛早已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别高兴得太早,它们一会就出来了。”

陈小美说的没错,从老妇家到我家的这短短三十分钟里,它们又回来了。它们飞舞在白色的墙壁上,飞舞在透明的落地窗上,飞舞在我视线所及的任何地方。

它们就是固执地冤魂。

陈小美的嘴角略微抽动着,继而整张脸都抽动了起来。他挠着自己前胸、后背、大腿以及任何他能挠到地方,指甲在皮肤上留下湿漉漉的、鲜红的足迹。

他焦急地甩给我一把钥匙:“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快!快到我车的后座上拿工具箱!快!”

我来不及多问,捡起钥匙,慌不择路。在奔出家门的一瞬间,我脑子里竟然闪过一个可笑的想法——陈小美会不会趁我下楼的时候偷我家的东西?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当然,这个念头确实很可笑。

因为当我拿着他所说的工具箱回到家后,发现陈小美已经面目全非。他握着厨房切肉的锯齿小刀,恶狠狠地在自己的左臂隔开一个不大不小的伤口,但他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疼痛的神情,不但不疼痛,那张扭曲的脸,反而带着一丝快意。

他把刀子甩在地上,无奈而落寞地笑了笑:“它们一开始会寄生在皮肤里,然后会渗入都皮肉、血液、骨髓。你能理解我的痛苦吗?那种痒到骨头里的感觉,那种寄生虫在骨肉上爬行的感觉。”

我边摇头,边挠着自己的胳膊、肩头、以及头发。

痒。

我痛恨这种感觉,这种异物在皮肤里爬行的感觉。

8.

陈小美的工具箱里琳琅满目,有各种型号不同的刀具,还有一些贴着英文标签的瓶瓶罐罐以及显微镜等等,就像一个微型的实验室。

他拒绝我为他包扎伤口,他说他喜欢看着那些充斥着寄生虫的血从身体里流出来,这让他觉得轻松、快意。他绝望地望着我,从我的沙发套上剪下一小块布,放到显微镜下,然后让我看。

于是,我真的看到了。

我看到了它们!

它们在显微镜下显得那么泰然。它们有4对足,一对触须,身体是融合为一囊状体,它们口器尖利,躯体和足上有许多毛,有的毛还非常长。

我直起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拼命地抓挠自己的皮肤——痒!痒在皮肤里,痒在血肉里,此刻我,是个全身驻满虫子的、恶心的女人

陈小美严肃地说:“我只是随便从沙发上剪了一块布而已,你能想象到整个沙发上有多少吗?整个床单上有多少吗?整个地毯上有多少吗?你能想象到,你的身体里有多少吗?”

挠,直到头破血流,可还是痒,我恨不能把手伸进自己的五脏六腑,把心肝肺也挠个遍。

“小美!救我!小美!救我!我感觉它们开始向我的血管进攻了!”我边歇斯底里地哭闹着,边疯狂地挠着自己。

陈小美也含着泪:“你怕疼吗?”

“不怕!不怕!”

于是陈小美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刀,在我肩膀上轻轻一划——疼!但不痒了。

笑比哭好,疼比痒好。

陈小美重重地叹口气:“看来,我们感染了同样的虫子……”

“那是一种怎样的虫子?”

“没有人知道这是一种怎么样的虫子,也有人怀疑它们或许是一种外星寄生虫,或者新型变异的寄生虫。它们会寻找机会飞进人的眼睛,然后寄生在皮肤,繁殖、壮大后,它们会遍布寄主的全身,包括眼睛。它们不会在顷刻杀死那个人,但会无止境地折磨他,直到他死去,然后它们会寻找下一个寄主。感染了这种虫子的人,会全身发痒,并能感觉到虫子在体内爬行,甚至看到满眼飞舞的虫子。被抓破的伤口,会长出彩色的纤维,就像我,就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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