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跳来跳去的鬼

记忆中,塔云布2012年一共出了12趟差,几乎每个月一次,目的地是广州。记忆中,塔云布是在五月份出第5趟差时,在火车上碰见的申珲,当时申珲还是乌拉特前旗被服厂的推销员。

现在时间2014年五月,距离两人相遇过去整整两年。这天,塔云布听完各个台主任的介绍,提了一些修改意见,众人散去,他等年轻的姚秘书摆好桌椅,就准备提上公文包从后门开溜。自己小区附近有一个棋摊儿,每周有两次高手对决,上午十点半开始,十一点结束。他是棋迷,虽不怎么下,但一有时间就跑去观摩。好在如今身处电视台高位,每天的任务就是审查当晚播出的电视节目,职工个个有来头,全部毕业于高等院校,有着至少两年以上的媒体工作经验,政治敏感性和新闻敏感性同样敏感,不用他怎么操心,他们就能做得很好。他开溜是有充足理由的,去宣传部开会,去市里开会,甚至去台长那儿开会。去台长那儿开会的理由不能多用,因为台长也经常开溜,若台长真的不在台里,而他说去台长那儿开会,就露了马脚。

常言说高处不胜寒,常言也说高处有自由,不胜寒是“失”,有自由是“得”,凡事不能两全其美。就说他和台长,两人各坐一个大办公室,每天部门主任过来向他请示汇报,他再去向台长请示汇报,若是他每天见四个人的话,台长只能见到他一个。秘书倒是多进来两次,端个茶,送个报,没什么正经事。听说职工们私下里aa制成风,隔三岔五出去潇洒一回,但从来不邀请他们,也难怪,好不容易出去放松一下,谁愿意把领导叫来继续受拘束。这是不胜寒吧?寒在此处不仅是“高冷”的意思,还有让领导背地里“寒心”的意思。但是比起享受自由,台长和他意见统一,反而觉得职工冷落得对,使他们无形中减少应酬,自由多好啊,既能偷偷溜回家给家人做饭,还能多一点休闲时光。---塔云布计划看会儿棋,就回家给妻子乌梅格梅做中饭。

他提起公文包,屁股还未从椅子上抬起来,姚秘书风一般闯进来,后面跟着一个人。“他说是你的老相识,非要见你。”姚秘书说着,不满地瞪后面的人。

来人身材矮小,站在姚秘书后面,几乎看不见他的存在。他探出头,露出一对月牙般的细缝眼,嘻笑说:“老塔,你不认识我了?申珲呐!”

塔云布看着来人的细缝眼,一时想不起跟他有什么渊源?在哪里有过交集?他努力地想,表情变得有些呆滞。

“火车上。去广州。一只鬼。”申珲用关键词提醒塔云布。

塔云布一下想起两年前那次奇异的旅行。“是你呀,我们一起在火车上喝过酒,对了,你后来去哪儿了?”

姚秘书见二人果然是旧相识,知趣地退出去,很快送进来一杯茶水,茶是老枞观音,水是深井水。这是塔云布的待贵宾之道。塔云布放下公文包,从老板桌后面绕出来,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离申珲有两米远。落座的时候,他看了姚秘书一眼,目光在姚秘书的脸上略作停留,然后望着申珲面前的茶水。姚秘书明白了,此人不是贵宾,用不着出动昂贵的老枞观音,备的散装红茶是干什么吃喝的?他暗暗责怪自己,顽皮地向塔云布撇撇嘴,以示赔礼道歉。---他们之间经常有这种眼神交流,以前用女秘书的时候,眼神交流不太方便,一个四十不惑的老男人与小女孩眉来眼去,有失尊严。大概台长也遭遇这样的尴尬,去年年底重新做了人事安排,秘书一律换成男的。这样工作起来方便多了,现在的孩子都是人精,领会领导意图的本事无师自通,一个细微的动作,一个眼神,他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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