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跳来跳去的鬼(5)

塔云布和申珲同时坐起来,两人对望一眼,终于看清对方的长相。接下来,洗脸,漱口,整理衣服。一个进来,一个出去,遇在一起的时候,塔云布往回吸吸肚子,申珲侧转小身板。有好几次,申珲的小身板蹭到塔云布的大肚子,觉得里面油满肠肥,很舒服。

他们误了早餐,中餐早餐一起吃。塔云布买了一份素菜和鸡大腿,申珲取出一些鹌鹑蛋熏牛肉腌西芹和瓜子豆豆,有的没的全拿出来,摆了一小桌,分不清你的我的。

“喝一杯吧,旅途漫长,难得相遇。”申珲说。

塔云布是豪放性格,在热情的感召下,义气更是无限扩张。他打开一瓶酒,自己先咂了一口,心满意足地笑了。乌梅格梅带给他的痛苦,泡在了酒精里。

火车开始进入甘南地区,满眼的红泥白沙,绿野石山,“呼簌簌”一闪而过。

两人喝得高兴,完全忘记人在旅途不与陌生人交底的禁忌。申珲卷着舌头说:“我爸死后,鬼是我唯一的亲人。它让我变得很机灵,它也让我变得一无所有。

……有一年,我去巴彦浩特相亲,喝多了住在女方家,它半夜不睡觉,跑进人家厨房,爬在水缸上,舀了一夜的水。大人们去看,当然看不见它啦,水晃啊晃的。第二天,我的亲事就黄了。还有一次,我哄女友留下过夜,灯一灭,它就出来跑步,”啪啦啪啦“的,女友吓得一夜没睡,我也什么都没干成。”说到伤心处,申珲饮掉杯中的烈酒,辣得直吐舌头。

“它是男是女?”

“是男的。它怪我不给它找新寄主,捉弄我呢。鬼与寄主各方面必须统一,性格、爱好、口味、追求,富贵鬼喜欢攀权附贵的寄主,奋斗鬼喜欢呆在有前途的人身上。这只鬼显然与我不是一条心,自然想离开我。”

终点站很遥远,两人的话没有尽头。下午五点整,两人终于喝醉了,各自倒在床铺上,申珲打着细密的小鼾,塔云布则鼾声如雷。

……

不知过了多久,塔云布被列车员叫醒。他惊诧地坐起来,不知身在何处。列车员说:“广州站到了。”

“请问现在几点?”塔云布恍惚不安。

“凌晨五点。”

“那位……哪儿去了?”塔云布看见申珲的包不见了,行礼架上的被样也不见了。他查看自己的钱包,钱在,卡在,身份证在。

列车喘息着,“呜啦”叫唤一声,缓缓停住。

塔云布艰难地从火车上爬下来,不死心地四处张望,他希望和申珲道个别,留个电话什么的,但是放眼望去,整个站台上,没有一个扛被子的人。申珲好像人间蒸发了!

出了站口,塔云布翻出手机,给乌梅格梅打电话报平安。“乌梅,我到了。”

“唔,是吗?”

“我到广州了。”

“噢。咦,你身边说话的女人是谁?”

塔云布环视了一眼广场。“这里到处都是女人。”

“好啊,塔云布,你果然是这种人,咱俩彻底完了!”

塔云布觉得自己酒还没醒,听觉出了问题,产生了错觉。“什么什么就完了?”他又试着打过去,乌梅格梅已经关机。

“老塔,那鬼有鬼性,一般人它不跟,不知怎么就看上你了,我只能让它附在你身上,偷偷溜下车。这几年,我还是过得不安宁,换了好几份工作,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我不能没有它,我想把它要回去。”申珲说。

塔云布被申珲说的云山雾罩,两年了,申珲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神神叨叨的,不过,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近两年的情形,觉得申珲说的有些道理。---当年,他出差回来,去找乌梅格梅,吃了闭门羹。他不甘心,天天去,夜夜等,乌梅格梅终于被感化,说出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当年她与塔云布通话时,听到手机里有一个娇滴滴的女人的声音。塔云布当然不会想到是那只鬼在作怪,奇怪的是,博得乌梅格梅的谅解后,他趁热打铁,向乌梅格梅求婚,乌梅格梅居然爽快地答应。婚后,乌梅格梅很快怀孕,不久生下一个女孩,起名乌云,乌是乌梅格梅的乌,云是塔云布的云,夫妻各占一字。关于塔云布手机里那个娇滴滴的女人声音,乌梅格梅似乎得了健忘症,再也没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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