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相交 作者:一江水(30)
于鹏接了:“照顾好我老婆……”一句下去就语塞,有些眼泪,还有些别的东西在眼睛里。一扭头,想拉开小胡子车的后备箱重新钻进去,马宽拍拍他,指指胡同深处,原来小胡子从里面又开了一辆出来,这回是桑塔纳两千,灰的。
小胡子从高速公路一路狂奔把于鹏拉到沈阳北站,扔给他一张后夜四点的过路火车票,连道谢时间都没给他留,灰色桑塔纳就消失在夜色中。
沈阳北站略有陈旧,于鹏看看表,距离发车大约四十分钟,他买了瓶水,悄然坐在候车大厅的一个角落,仔细打量四周。已是后夜,候车旅客很少,大部分长椅整排整排地空着,零食摊大半歇业,个别开的业主也在一张一合地打盹,没有警察,甚至连检票的铁路员工都看不到,电子指示牌上的红字孤寂地闪烁着。
一个干瘦的老太太,慢慢从大厅门口踱进来,挨个座椅下去搜罗,一站一蹲地,她发现不远处座椅下有个空可乐瓶子,走过去伸手拿。于鹏惊讶这么晚还有捡破烂的人,于是细看了看老太,哪知那老太的手穿过瓶子,没拿到,再伸,又穿过,如是再三,终于一摇头,放弃了瓶子,向更远的长椅踱过去。
于鹏擦了擦眼睛,只见那老太不停走着捡着,终于一个都没有成功,站起来锤锤腰,叹口气,穿过一扇并未开启的玻璃门出去了。
于鹏想要害怕,去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害怕的生理反应,也许是习惯了?他摇摇头,看了看电子指示牌,又对对表。后夜还是很困的,他的眼睛迷离了一下,猛然发现满是红色字体的屏幕上出现了一行绿色提示信息,车次是364,发车时间是10分钟以后。
大厅门口传来一阵声响,不大,有些古怪。于鹏看到三四十个大包小裹的旅客赶飞机一样匆匆穿过大厅,向检票口挤去。他们似走非走,似飘非飘,不断地横穿成排座椅,大部分直接穿过检票口的铁栏杆,消失在毛玻璃屏风后面。还有三两个落后的,经过于鹏身前时,一个面色铁青的男人猛地问了他一句:“喂,到点儿了,你还不走?”于鹏被吓得一震,差点瘫在椅子上,那男人说完也不再理会他,径直去了,很快也消失在屏风后面。
于鹏一头冷汗,从旅行包里拿出面巾纸正擦,冷不丁背后有人拍他,于鹏像个弹簧一样原地跳起来。回头一看,是刚才卖他水的中年女贩子。
“你看见啦?”女贩子满脸神秘,先天欠缺的长马脸令人不快。于鹏和她装傻:“什么?怎么了?”“别逗了,你是不看到一群人赶火车阿?”于鹏知道自己的眼睛无法骗人,轻轻点点头。女贩子把手抄在套袖里,有节奏地点着脚:“我跟你说阿,也就是看到我了,搁别人都不敢告诉你。那些人……”“他们是死人?”“哎呀,你咋知道的!”女贩子惊讶地嗓音沙哑:“他们就是鬼呀,天天晚上这时候来赶火车。他们坐的那趟车呀,是364次,服务贼差,三天两头误点,整顿好几次也不中,去年呐,它早点运行,赶倒霉,人家扳道工按点儿扳的道岔,结果它可好,入错了道,一头撞上油罐车,那个惨呐,烧死不知道多少人,政府愣是不让报呢!”
“有这事儿?”于鹏不想和她做过多纠缠,那女人反倒来了劲头,一拍大腿:“谁说不是呢,我跟你说阿,可不是谁都能看到的,那得有道行的人。最早是一个小孩看到的,正好我那天晚班,那小孩那个哭哇,跟中了邪似的,就指着没人的大厅乱喊,把他父母吓得,但是就不坐火车了,说是拉孩子去医院。后来断断续续总不消停,前几天吧,还有个出差的和尚,我看她眼神发直,八成也是……哎,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