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亭 作者:杭小夕(8)


先父白春达之灵位。这几个字如同闪电一样划过我的脑际,我看着廷风又看了看妈妈,然后一字一顿艰难地说,妈,你是说,那个当了汉奸的白春达,就是我们的曾外公?
这个事实噎得我们说不出话来。爸爸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妈妈说起这件谁都不愿提及的罪孽。妈妈放下筷子说,爷爷给我爸爸起名叫白默,意思就是不想再提起这件事情,而我叫白安,外公也是希望我能平安地过完这一辈子。
我有些不合时宜地问,那么妈妈,你还知道多少关于曾外公的事情呢?
妈妈摇了摇头,他死时也才三十三岁,我爸爸刚满十岁,这么久的事情了,你们外公也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大概他自己也不清楚吧。
晚上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廷风住在隔壁。这套三室一厅的公寓已经很久没有全家人聚在一起的时候了。我把那张外公被杀害的那个晚上离奇出现在我手边的老照片拿在手里。照片中的人英气勃发,又因了一副杜丽娘的扮相而秀美异常,我有一种直觉,这个人就是尚云夕,我曾外公的同门师兄弟。
一件绿萝纱衣,一把折扇,一张旧照片。我手里的线索也就只有这么多,这其中我找不到任何联系,又似乎能够觉察到某种气氛。邓老师说,若是想要成为一代大师,自己就一定得是为之痴狂,不疯魔不成活,如果没有深切的热爱,就不能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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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梦境变换了样子,举目是苏州园林样式的亭台楼阁,弦乐叮咚响起,台下众人我全体看不见。与我一起登台的,是两个少年,一个扮作小生,一个扮作贴旦。我们一同演绎着令人倾倒的动人情节,浅浅的笑,轻轻的唱,每一根声线中又埋着下一根伏线,每一次亮相里又带出来下一刻的绚烂。这真是一次快乐的演出,梦中的我缓缓地扶着腰间的流苏,转身又显出另外一张脸。宛若一场迷境,可以让人情愿唱到身死。
当廷风急切地推搡着我哭叫着喊我起床的时候,我还懒懒地沉浸在尚未远去的管弦丝竹中,直到看见他因惊恐而凄然的脸色,我才紧张地坐起来。
他喘着气,手臂在空中无力地挥动着,好像语言已经难以表达自己所看见的情景。爸妈他们,他们……似乎语言都被物化成了块垒堵在喉咙。他干脆一把把我拉起来往父母的寝室跑。
我看到我的父母跪在卧室的地板上,头颅深深的低下,如同在做着忏悔,他们并排对着床铺。我惊讶地看见床铺上摆着那张一直在我手里的老照片,他们对着照片中的人跪着。那人依旧绝美,眼神中透露着愤慨和仇恨,还有一抹化不开的哀怨。此时的房间地面上满是血迹,爸妈的血流成两条血河,又交汇在一起。顺着这血迹我看见那把白纸扇,被一分为二,坚硬的扇骨被硬生生地刺入他们的腹部,让人惊惧圆润的扇骨需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在人的肚子上隔着毛衣刺出致命的创口。

我看着廷风抱着头悲痛欲绝地蹲在地上,眼泪倾泻而出落在地上的血泊里,像是一枚生命落入了时空之海转瞬就消失了踪迹。可是我的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抽搐着扬起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大脑混乱一片。敞开的窗户也许就是凶手逃离时的通道吧。我哭着和哥哥抱在一起,又是对话又是自语地说,爸妈都死了,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啊?!
廷风哭到发不出任何声音。一向乐观开朗的他在又一次巨大的打击面前丧失了所有支持自己的力量。他掏出电话报了警,眼中突然燃起几欲将人灼烧的凶狠,我一定要把凶手千刀万剐!!!他说着拳头重重地砸在桌子上,砰的一声把正在出神的我吓了一跳。
我低头搅弄着手指,猛然发现我的指缝中残留的一星血迹。我不知道这血迹是从何而来的,目光又不免落在卧室满地的鲜血上。我突然惊厥得就要晕倒。在所有的线索中断之后,却又从无尽的杀戮与尘埃中找到了这一伏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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