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亭 作者:杭小夕(5)


,我横竖睡不着,被外公的反应搞得云里雾里。我隐约觉得这其中一定牵扯了很多前尘往事。六十七年前,那是1938年,中国还处在动荡战乱中。那时发生了什么?会一直延续到如今还没有完结?廷风的床靠着窗,我坐在靠里的桌子边上。窗外的空洞着,冬日寒冷的金陵城像是被覆盖在历史下的积木。月亮如同铜钱大小的一块泪渍,溅在黑幕上。我被这些没有头绪的杂乱线索搅得无眠,下午刚参演了一折戏,服装和简易的行头刚好就在背包里。于是我索性拉开灯,对着闪烁着幽幽光亮的镜子开始细心描画。

约是一个多钟头以后,我看见镜子中的那个风华绝代的少女,恍然间竟不能认出。如同这面镜子是一个时空交错的接口,我从中看见的是别人,是杜丽娘,而我自己也被这活在舞台上的女子注视着。我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眼角眉梢,满意而舒缓的表情渐渐凝滞下来,转而成为一种呆滞的迷乱。我并没有笑,却分明看见镜中的人儿正冲着我低笑,那笑中又带着哀怨和期许,目光像是黑暗中凌空飞舞的蝙蝠,不露声色地,一下子,衔住了我。
我只觉得头皮发麻,脑袋昏昏沉沉像是挨了一闷棍。脖子再也支撑不起一丁点重量,眼皮重得坠下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那个梦境再次袭来,这一次我没有醒,而是好像提着裙角迤迤然在长长的走廊间游走,一颦一笑,道不尽的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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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已是翌日清晨,七点多钟。天色已经渐渐明朗起来,我揉揉怔忪的睡眼发现自己还是那一袭杜丽娘的扮相,和我昨夜睡前的情形一样。只是镜子前多了一张旧照片,年深月久已经泛黄,上面有着受潮而脱落的痕迹。照片中的那个男子画着戏装,清秀绝伦,手持一枚团扇放在胸前,嘴角似笑非笑。我愣神端详了半天,这个人既像是我,却又不像。
惊叫就在此时传来,是妈妈的声音。廷风也刚刚起床,听到这声音他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就胡乱一套跑出去。我没有时间卸妆了,顶着绚烂凄迷的妆容跟出去。
外公死了。死在自己的卧室里,门是虚掩着的。让人惊奇的是,妈妈从来就没有见过外公穿过戏装,此时他却穿戴停当,一袭白衣纶巾,手边放着一把点着朵朵桃花的折扇。已经勾好了脸,一副昆曲中扇子生的扮相。床边的镜子前放着上了年岁的一整套化妆的物件,样式古旧制作考究。他的眼睛异常的突出,五官纠结在一起,舌头失去筋骨一般的滑出嘴角。等到警察勘察过现场之后得出结论,他是被人用唱戏时固定衣服的绸带勒死的。

妈妈受不了这个打击顿时失声痛哭起来。廷风也像是被吓掉了魂。我站在一边毛骨悚然,大冬天没有暖气的房间内我满头是汗,料想昨夜当我正对着镜子细贴花黄的同时,外公也在自己的房内细细描画。警察看见我的样子,也有过一刻的愕然,对我充满了怀疑。我心里开始剧烈地恐惧起来。
因为我看见外公鬓角勾勒出的云鬓,还有眼侧的挑眉和睛明穴的暗影。两两对称,分毫不差。我是懂行的,如果是自己来画,因为对着镜子的缘故,样子虽然一样但是笔法却只能是朝着一个方向的。那么这就说明了一件事,外公的扮相不是他自己画的。那么会是谁?谁会在昨夜不声不响地潜入这间老房子,杀害一位老人?
警方拍照询问之后吩咐我们离开,在家里不要走动随时等待传讯。我和哥哥扶着妈妈走在路边,那一刻我看见一辆白色老式皇冠轿车自马路对面驶过。
我觉得似曾相识,努力回忆起脑海中关于这辆老爷车的信息,然后突然打了一个激灵,那不是一年前我去潘月树家他用的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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