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镜贴花黄(3)

对了,早上没照镜子,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忘记!我突然极端牵挂起那面水银和玻璃结婚的平面,就借助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朝自己大喊起来:“你该照镜子的!你忘了!”而且无视别人的眼神。

那天后面的课我都没上,虽然课都很昂贵,教授很专业。

我觉得真有些东西存在镜子里,完全是自己的,很亲切的东西在里面,现在我不知是该把它拿回来,还是存更多的进去。我在课堂之外一路小跑,真的,这时候跑起来就像从瀑布冲进花果山的核心,心里满是毛茸茸的兴奋与尖叫。

那一刻,我肯定跑得比地铁都快。

房东姓康,我叫她康阿姨,她就对我嘘寒问暖。

康阿姨似乎没工作,也没家人。以我的经验,单身往往仓惶灰暗而缺乏节奏感,但她做事却很有规律。如定时洒扫,又如定时锁大门,每天同一时刻抱起黑猫,同一时刻放下黑猫,她该是除了北京火车站大钟以外最准确的活体计时工具。

而我的规律需要不断调整,旷课当天的夜里我没有睡。

我盘腿坐在床上等待那镜子里的梦境,如果这个梦真的可以打破睡眠的限制直接来到面前,我觉得那就是一种无可抗拒的命运,和我要做真正的北京人,而不是似是而非的Tmd“北漂”的念头一样,固执地把自由生命拥抱得浑身是血。

10点康阿姨锁门,11点熄灯。12点我困了,12点半照镜子。

镜子平整得很,我摸摸它,冰冷,平直。

困,还是困,脑袋好像拴了5个沙袋。我把手机闹铃定在凌晨2点,也许那个时候跟镜子交流会更顺畅些。

就是现在,时间开始论秒计量。我的眼皮匀速合上,而日光灯依旧惨白。也许快到1点,或者2点?梦境还没开始,一幕紫红天鹅绒压着所有角色不让出场。那是疲惫眼皮的颜色。

然后,似乎没有报幕,紫红色就裂开了,不知是什么时刻,总之是对我很重要的时刻。

幕布横着裂开,不像舞台幕布左右分。一片纯白撑开一个似曾相识的空间。我知道那里一定会有个镜子在等我,镜子里面还有个“我”。这是对上一个怪梦的复习么?

我想错了。镜子在,但里面什么都没有。

它孤零零悬空在一片纯白中,幽幽旋转,就要转到背面了……轰!!!

我没有看到穿旗袍的“自己”,没有看到梅花茉莉花丁香花,只看到,从镜子背面,井喷般飞迸出无数血水来,无数血点血滴血块血斑狂傲而兴奋地跳跃着,发出尖锐的呼啸声,瞬间整个纯白空间刷成了血泥地狱。

轰!轰!

无法抗拒,无法呼吸,无法抬头。

血腥味把我淹没,整个颅腔都充斥着沉重的恶心的却又吐不出来的血。

想喊,但肺好像漏了,怎么也提不上气。

喵……血世界被一只爪子撕开了,瞬间血海退去,我发现自己和衣躺在床上。手机屏幕很亮,电筒般的光圈下,手背多了三道不深但很疼的血槽。还有,床头的黑暗里站着黑猫,绿色双瞳犀利而坚定。

妈的,这死猫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去揍它,黑猫敏捷地蹦到地上,锋利爪子似乎还没有过瘾,挠在水泥地面上沙沙有声。我们对峙了5秒钟,愤怒火焰就熄灭了。

真实的镜子“噗”地又响了一声。

满屋子黑暗都液化了,从顶棚到地面一截截蠕动起来,一段黑色一段黑色,伴随着一种细微嗡嗡声,像短而无情的钢锉,一下一下把我的耳朵锯掉,把瞳孔磨平。

房间不亮而亮,镜子无声而有声,一切都存在,一切解释不通。

嗷!

黑猫疯了,弓背竖起浑身黑毛,狂野嘶叫着,完全恢复了祖先的桀骜野性。但不是冲我,而是直向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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