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痛(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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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他负着行李,在山间的小道上赶路。天色渐渐暗下来了。他抬头看看天,西边的天空满布着变幻的云霞,光彩流动,一轮扁圆赤红的太阳,静静地下沉。 
   
  得加快脚步了。他想。根据地图,此地离西梁女国仅有五里路程,如果走快一点,大约不到天黑,便可进城了。西梁女国…… 
   
  他按了按背上的包裹,脸上不觉露出笑容。这个包袱里面,全是苏州最好的胭脂花粉,花钿香油。早就听说西方有一奇异的国家,国 中无一男子,渔樵耕读,皆是裙钗之辈。想这边地鄙乡,哪里见识过大唐红粉的妆扮?这些精致的物事,拿来这群女人中间,还不争抢一空?便是要个天价,想必她们也是争先恐后的。此番千里迢迢,虽然辛苦些,也就值了。 

   
  运气好的话,兴许有个异国美女垂青,就走上桃花运了……他嘿嘿地笑了起来。 
   
  转过一个山坳,他忽然听到一阵缭绕的乐音,清清亮亮,弹珠溅玉地,如仙乐乍离云端。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分明是极高妙的琵琶。他暗暗赞叹。苏州教坊里那一曲缠头不知数的喜眉姑娘,也不能弹到这样。 
   
  他着了魔似地,被那乐声牵引着,两只脚飘飘荡荡一路寻了过去。 
   
  那女子坐在一棵大龙爪槐下面。 
   
  身上胡乱缠了一块褐色粗布,蛮夷女子,不知羞耻,那块布自两臂以下才开始缠,裸露着丰圆的双肩与一双藕臂。小腿半露,两只赤足踏在泥土上,犹如尘埃里开出来两朵白牡丹。那布极粗极陋,越显得肤如凝脂,让人恨不得一口吞下去。怀中抱着一面黑漆琵琶,弹出琮琮仙音。 
   
  她头顶上,龙爪槐的枝桠张牙舞爪地恣肆伸展。 
   
  他惊呆了。刚刚念及艳遇,艳遇便出现了。并且是如此纯朴原始的艳。在大唐哪里得见?这女子仿佛才从大地中生长出来的一株植物,汁液饱满,芳香欲流。 
   
  不知不觉,他已站在她的面前。 
   
  乐声暂止。他低头,无措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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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路的大哥,你从哪里来?”女子的声音,懒洋洋的醇厚,滞涩娇媚。听了会醉人的。他喉咙发干,一颗心,已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小可大唐人氏,特来西梁女国贩卖胭脂花粉。姑娘……你可也是西梁国人?” 
   
  她抬起头来对他一笑。看清了她的脸。乌黑的头发潦草地挽在头顶,一无插戴。素着一张脸,不施脂粉,但眉心处一点殷红的痣,如未凝的血珠,散发邪气的诱惑。他如遭雷击。 

   
  几缕乱发散落下来,沿修长的脖颈滑落,被微微的汗黏在胸前那一片雪白上。盘曲缠绕。他吞咽着口水。从不曾知道,黑与白,是这样要命的鲜艳。 
   
  艳。便是这个字了。这女子粗朴到了极致,素到了极致,却也艳到了极致。这艳,不是人所能够抵挡。 
   
  她终于开口说话了:“我家就在附近。” 
   
  完全答非所问。但,他心旌摇曳了。轰轰的巨声,响于耳际。 
   
  她似笑非笑地瞟他一眼,重又低下头去拨弄起琵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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