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戏(7)
菲儿经过刚才的惊吓,腿都软了,我只好背着她往前赶。
黑暗中,手电筒的光圈忽明忽暗,到了后来,我竟多半靠着唢呐那凄厉的曲声指引方向。越往前走,我越感觉寒冷,身上毛孔根根竖起。我只觉得身边好似有一个又一个黑影跟我们一样也在赶路,可耳边只有飕飕的寒风,没有半点声音。
菲儿在背上一声不吭,只是把头靠在我肩上蹭我头发,这让我感觉稍微舒服一些。
终于,在拐过一堵墙之后,亮光哗地出现在眼前。
(注一:茅室是一种用土砖环绕砌成的简易厕所,一般在农村禾场边上。通常三两个在一起,入口各异。茅室下有大缸,一半在墙里一半在墙外,农民们种田时直接在缸中取肥料灌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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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鬼戏
才到戏场,菲儿就从我背上跳了下来,回头挽着我的胳膊,亲了我一下。
冯老爹站在戏台边正往这边张望,看我们到了,马上赶过来,笑着说:“还好没错过开头。”接着伸手冲前头一指,“喏,给你们留了两个好位子,就在第一排正中,你四舅旁边。”
我说:“谢谢冯老爹了!”
然后我拉着菲儿,猫着腰来到戏台子正下方,对四舅点点头,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看来鬼戏在这边真的很受欢迎,虽然舞台灯光相当简陋,但几乎全村老幼都到了场。不仅如此,大家似乎都有了默契,很少大声说话,都屏着呼吸等待开始。有些虔诚的老人更是双手合十,嘴里开始喃喃自语,只是不知在拜哪路神仙。
我低声对四舅说:“四舅,我刚才在路上早就听到了唢呐声,怎么吹了这么久还没开始呢?”
四舅笑了笑,对我说:“别急嘛,虽然鬼戏是最近才开始流行起来的,但好像很有些渊源,整个戏是按照一定的程序走的。现在才刚开始,按照他们的说法,开头要吹小半个时辰唢呐,为‘引鬼’。”
菲儿吐吐舌头:“哇,还挺玄的。”
大姨父就坐我们后面,这时候也裹了裹羽绒服,凑过来说:“耐心等吧,整出鬼戏时间不短,但绝等不会让你无聊,保证饱眼福!”
现场除了唢呐声,一片安静。我和菲儿不再多说,但好奇心却越来越强。
吹唢呐的正是白天我们看到的那个年轻男人。只见他背对我们面冲池塘站立,正摇头晃脑地吹着,看起来相当投入。声音从唢呐中奔出来,瞬间朝四方发散开去,时而像妇人的号哭,时而像少女的低笑。曲调虚虚实实,高低不平,有时忽然一个拔高,却像是把人心都要扯出来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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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年轻女子正对观众,作花旦打扮,头上遮了一片红绸,一动不动地立在戏台正中。风从池塘里吹过来,抚弄着她的衣角裙边,竟有一种飘然的感觉。
长眉老头扮作个老生,在戏台后侧拿着步子来回走,偶尔停下来小心地踩一下,好像同时在对搭成戏台的凳子作最后的检查。
我没看到那个穿黑西装的中年男人,四下张望,惊讶地发现他竟然远远站在一边,脸上挂笑,对着空气一次又一次地鞠躬。
打量过后,没有找到下午看见的那个女孩。我心里暗自发笑,看来真的像菲儿说的,酒量太浅,眼睛花得厉害了。
今晚温度降得厉害,在电灯照耀下,我用肉眼都看到池塘里在一点点结冰。远处的雾气越来越浓,一缕一缕从望不到边的黑暗中透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黑西装走到台边,对长眉老头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台后坐下,抄起一张小锣和一面小鼓。
长眉老头踱到台前,只听唢呐声嘎然而止,然后一声锣响,老头发出清朗的声音:“娘——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