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绣花鞋(2)

君王恨那个胡儿安禄山。

当初,那厮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在君王妃子和宫女面前,膀大腰粗的他,竟能跳起胡旋舞,像一只被抽打得疯转的大陀螺,常常博得他和妃子的开怀大笑。恨只恨当初没有识破他的狼子野心,恨只恨没有听从太监高力士的劝告,让那只疯狗回到了渔阳,而且还捧回去了三镇节度使的虎符和印信。

君王的悲怆,君王的全部想念,源自于一个女人,一个倾国倾城的女人

为这个女人,君王丢失了曾经拥有的一切,还有可能背负后世没完没了的指责与骂名。

但君王不后悔。君王的心中,只有悲怆与自责。他痛恨自己,贵为王上,在关键时刻,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在粗鲁的军士手中,香消玉殒红颜零落,而自己却无计可施。君王想,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庄稼汉,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遭受欺凌和迫害,也会毫不犹豫的挥起锄头,以死来抗以死相拼!可是自己,深爱着那个女人,关键时刻,却懦弱得像个孱头……

“吱呀”一声,殿门缓缓推开,进来了一个佝偻衰老的身影,打断了君王的沉思。那个身影慢慢走近了君王,是高力士。

君王睁开了眼睛,又阖上了眼眸,突然觉得眼睛涩涩的,心里有了一种酸楚。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人生转瞬白驹过隙,时间过得真快,当年魁梧高大的高力士,如今却被岁月风干成了一个干瘪瘦小的老头了。(鬼怪吧:/转载请保留!)

“陛下,老奴来看你了。”高力士依旧深深弯着腰,低垂着花白稀疏的脑袋,恭恭敬敬的对君王说。

自马嵬坡以来,高力士,是唯一像影子一样,追随君王左右的最后一个人。

君王想起了年少时,和高力士在幽深大殿内摔跤、压着他骑大马的童年旧事。

“陛下,老奴知道您心里苦……老奴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让陛下稍解愁郁……陛下,您要保重龙体啊。”

君王还是一声不吭。

高力士叹息一声,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双手呈给君王。

粗布层层揭开,里面是一只绢鞋。白绢鞋面,青丝刺绣,窄窄翘翘的,绣着一朵亭亭素雅的红荷,一只鸳鸯鸟,伸颈翘首,似在寻觅,似在等待,似在顾盼。

“陛下,老奴深知陛下在日日夜夜思念着贵妃娘娘……这是娘娘的一件旧物,陛下收着,就当娘娘还在身边服侍着陛下一样……陛下啊,人死不能复生。况且听说娘娘升天那日,西方天际仙乐大作,可能娘娘生前是下凡历劫的,现已经重回天庭、位列仙班了。陛下不要过于悲切,保重龙体要紧哪……老臣告退了。”高力士佝偻着腰身,缓缓退了出去,轻轻的掩上了殿门。

君王握着那双绢鞋,握得很紧。就像,当年握住那一双纤纤素手,捉住了那一对凝脂赛雪的玉足。刹那间,仿佛有滚滚热流,由指尖传递到心窝,辐射到全身。

君王想起了,华清池旁的纱帐中,妃子新浴后,光着脚丫,一步一个圆润的湿脚印,从水边迈着小步走进大帐。妃子偏着脸擦完头发上的水珠后,翘起藕节一样的白腿,把一双弓弓的绢鞋挑在脚尖上,那红红的鞋带,慵懒散漫的,一端搭在小巧的脚踝处,一端垂在半空里。于是,君王蓦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急急切切的奔向了那个玉人,那个尤物,那个莲足和绢鞋。在上台阶时,君王一脚踩空,仰面躺在了地上,殿脚堆拥的帷帐,在君王起身时的急切挣扎中,竟彻头彻尾的把他过了个严严实实,像一个长长胖胖的蚕茧。妃子银铃般的笑声如水般漫涌起来又平静下来时,裹在帷帐中的君王,先是嗅到一股温暖滑腻的香气,接着又听见妃子急切又温软的话音说“皇上,您急什么急呢,摔疼了吧,臣妾给你揉揉,给你吹吹……”接着,帷幕揭开,眼前一亮,君王看到了一双白藕般丰泽圆润的臂膀,臂膀上紧箍着一圈金镯,金灿灿的晃人眼目……

您可能还会对下面的文章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