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柴镇(6)

罗老头意味深长地瞪了一眼矫铁,弯下腰一个个捡起落在地上脏兮兮的肉饼放回案板,然后推起一只胎没气的三轮车离开。就在这时,矫铁又是一脚踢中案板,罗老头的肉饼再次回归地面。不过罗老头好像并不在意,一边离开一边淡淡地回过头阴郁地对矫铁说,“小心我卖了你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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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时至中午,矫铁回到自己租的房子里睡午觉。行将进入梦乡,一阵敲门声惊醒了他。打开门,来者让他惊讶,是自己的老爹,莫非来给他雪中送炭?矫铁赶忙挪开身子,让老爹进入房间。

矫老头连坐也没来得及坐下,矫铁便迫不及待地说,“爸,上回的事你别往心里去,今天来这里是不是钱的事情有眉目了?”

“能有什么眉目,我就是路过这里进来看看!”

矫铁一听,立即不耐烦了,“真滑稽,没事往我这跑什么跑,也不嫌累!没事该上哪上哪儿,不要影响我午休!”说着矫铁走向床边,倒头就睡,片刻之后,鼾声大作。

矫老头是在这个时候拿出藏在身上的一听可乐的。这听可乐所含的毒害物质绝非那么一点点轻描淡写的咖啡因,矫老头用针管注射了剂量足以使一个成年男子毙命的砒霜。他清楚自己儿子的臭毛病,嗜可乐如命。矫老头把这一听邪恶的可乐放在了儿子的床头,轻轻地离开了。

矫老头做完这件事之后心里的惧怕让他出现如梦似幻的感觉,他绕着骨柴镇走了好几圈,如果不是双腿真切的疲乏,矫老头一定以为这是一场梦。从日上三竿的中午到黄昏降临的下午,矫老头琢磨着矫铁这个时候应该睡醒了,八成可乐都已经被一饮而尽,正和这个世界告别呢。

又延宕了些时间,矫老头摇晃着向矫铁的出租屋走去,沿途的马路上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观的人群,不知道再看什么热闹,矫老头也挤进去看了看,只见一个黑衣男子动作有些扭曲地躺在地下,大概是被车撞到了,看样子撞得不轻,人似乎已经死了,嘴角上还残留着血迹,一看就知道内脏撞坏了。围观的有个大胆群众伸手摸了摸黑衣男子的鼻孔下方,摇了摇头说,“这人断气了。”

突如其来的这具尸体好像是为矫老头即将看到自己儿子尸体的一个预热,他目不转睛地看了这具尸体很久,企图习惯自己面对尸体的恐惧,这种心理安慰对矫老头显然卓有成效,他内心的恐惧削弱了许多。当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响起时,矫老头镇定自若地去相见他的儿子矫铁的尸体。

可能之前矫老头走出这个房子时没关好门,此时门是虚掩的。由于之前有了思想准备,推开房门的矫老头并未对矫铁的尸体在思想上有什么难以接受。可乐瓶子依旧放在床头,只是里面已经空空如也。矫老头甚至都能想到矫铁醒来看到可乐一通牛饮的样子。从小他就是这样疯疯癫癫,一点警惕性也没有。

矫老头静默了几分钟,出门报了警,他有意将声音表演的格外慌张,把见到儿子尸体的焦急万分、语无伦次、号啕大哭体现得无懈可击。接着,矫老头又平静地给自己的老同学陈法医拨去电话,“老陈赶快准备一下吧,镇上就你一个拿得出手的法医,就按之前我们商议好的,心肌梗塞导致的死亡。”

电话那端的陈法医说,“这个没问题,警察那边你要好生应付,别露出马脚了。”

两天以后的一个骤雨初歇的日子,矫老头和陈法医约在天台见面,陈法医有点动怒地埋怨矫老头说,“太危险了,太危险了,差一点儿就露出马脚。老矫不是我说你,你这手段真的太残忍了!”

矫老头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心想老陈为了他冒这么大的风险,有点情绪是应该的,虽然之前答应他的时候极端爽快,并没有丝毫投鼠忌器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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