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爱(15)
我急急地跑回房间,跳在床上抱住双膝,被子裹住了我瑟瑟发抖的身体,裹不住我渐渐冰冷的心,我真的害怕。
音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房间里安静得可怕,我听见没有节奏地磕碰声,过了一会儿,我才明白过来,那是我的牙齿在打架。
紧张真的可以让人更紧张的,相信我。
电话忽然刺耳地响起来,把我吓了一跳。心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起来:从电视里爬出来的贞子,不知道会不会从电脑里爬出来?如果我接电话,一星期后会不会死?
我还是接了,假如能够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总比这样挨着好。
“许小路你在呀?告诉你,我们赶稿,这个星期我都不会来看你了。”是文月,这个没义气的家伙。
“文月,我真的见鬼了。”我躲在被子里,其实被子根本保护不了自己,但多一层东西,人就会安心一分。
“什么?”文月听不清我的声音,不能怪她,我实在说得很小声。
“我……”我想大喊,声音却被扼在喉咙里,就在我的床尾,忽然坐着一个表情阴冷,长发批肩的女人,她泛红的眼睛盯着我,透骨的寒意让我再发不出一个音来。
“不跟你说了,我住大海那里,有事打他电话。”文月见我没有再说,随便搭了句话就匆匆挂断。
她的工作是忙的,比起我来,实在是有用的人。
忽然间嫉妒起文月来,有固定的男朋友,至少在面对这样的威胁时,知道该找什么人来分担,知道谁会为自己担起责任。
责任?我真的开始变了,居然会谈到责任?我不是一直都笑文月看不破男人的欺骗么?记得文月在看到齐的时候对我说过一句:“这个男人还行,别再浪费。”我还把这句话当作笑话讲给齐听过。
文月怎么可能知道男人是什么动物?她喜欢的男人只有大海,大海喜欢的也恰好是她——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可能真的会幸福吧?
女人已经不见了,总是这样,忽然出现,忽然消失。只有捉摸不定的,才是让人恐惧的吧?
我现在能做什么?我问自己。我上网,它会出现,我洗脸,它会出现,我接电话,它也会出现。现在呢?它在哪里?躲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会再一次出现?下一次,它会不会采取 更激烈的行动?
猜疑是最杀伤人的武器,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
电脑忽然啪地一声,自动断电,一秒前光亮的屏幕,一下子黑暗到可以映见人影——我无力去看,假如那上面映出的不是我的脸,我该如何?
够了,出去吧,离开吧,就算要睡马路也好,就算做最廉价的女人也好,只要不再待在这个地方。生命的存在比贞洁更重要,我只是想活。
那些看不起廉价女人的男人们,当他们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可以去出卖他们的力气,女人却只能出卖她们的肉体,因为就连力气,她们也比不上男人们。同样是出卖身体,为什么男人就有资格看不起女人?想要活下去的愿望,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一样强烈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