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爱(12)


   
  “我才见鬼呢,别吵我,现在头痛。”文月在赶稿,现在任何鬼都比不上她们主编厉害,我跟她讲,简直对牛弹琴。 
   
  生存的压力比面对虚无的鬼的恐惧大得多——一样是面对死亡,但见鬼的机率不是人人都有的,失业则是时时可以发生的情况。 
   
  笑声还在继续着,或者只是我的幻觉:它应该一早就停止了啊。现下怎么办?再找谁? 
   
  打给齐!我继续拨号,齐的号码,奇怪的是我居然要想一想,才能记全。我一向对交往过的人的电话记得清清楚楚的,怎么只有齐才是例外? 
   
  “喂,齐!”我叫了他的名字,又忽然想到,我到底要跟他说什么?告诉他真的有鬼? 

   
  然后呢?他帮不了我,连我自己,也很难帮自己。 
   
  没有责任束缚的男女只有在面对困难的时候,才会想到责任的重要性。 
   
  誓言不止是对对方的约束,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去依赖别人。 
   
  人不是孤独的动物,他是群居的。 
   
  “对不起,您拨叫的号码已关机……”甜美而又冰冷的女声,这是没有感情的声音,也就不带任何情绪。 
   
  为什么关机?是你告诉我家里有鬼的,混蛋!我狠狠地在心里诅咒着齐:男人都是混蛋,特别是你。 
   
  四周忽然变得很安静——我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听得见心跳,不是那种急切的,奇怪,反而是很舒缓,好象一点也不吃惊。 
   
  我确实不必要吃惊,因为一直环绕在我身边的那种笑声已经没有了。 
   
  电脑屏幕还在亮着,上面是齐发过来的一串串话语:“许小路,你怎么了?”“许小路,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如果我知道怎么了,就不会这么苦恼了。人的某些烦恼,来自于对事物的未知和由此带来的恐惧。 
   
  我和别人一样,对鬼的认识不比他们多多少,虽然我是个写恐怖小说的女人。  键盘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没有黑色的液体,没有看不见的东西敲打我的键盘。我抬头望望天花板,那上面一样干干净净,连一点水渍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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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走了,不管是什么,它走了。 
   
  “臭小子,你的手机为什么关机?”我坐在电脑前开始给齐回话,手指微微有些发颤。 
   
  “我现在已经在兰州了,那 个手机当然关掉,不然你替我交漫游费啊?”速度依然很快。 
   
  我忽然有种感觉,今天的齐不是以前的那个齐,或者说,至少他有什么不同了,有什么不同呢? 
   
  “你是谁?齐打字没有这么快的。” 
   
  “切,笨蛋,没听说过有种人叫助手吗?我请的。” 
   
  我忽然记起半个月前,齐开玩笑地说请我当他的助手的事——他是杂志社请的摄影,据说圈内小有名气,却没有助手,有些事对他来说确实很困难。 

   
  我拒绝了,不是因为我傲气,只是不喜欢跟齐有太深入的接触——我怕自己会不再有爱。对一个人太熟悉,其实是扼杀爱情的开始,爱情是陌生人之间的游戏,熟人永远玩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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