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头三尺(6)
消防通道的门都上了锁,惟有九层的锈断了,能够自由出入。
进入消防通道后,我点亮了手电。下到二楼时,我发现在强烈的光线下,挂满蛛网的木箱纸盒几乎堵住了楼梯,中间留出的缝隙对猫来说太宽,对人来说太窄。
我侧着身子前行,尽量放慢脚步。强烈的霉味呛得我想打喷嚏,一种难以形容的臭气随着前行而逐渐变浓。很难说清这些味道是从楼下还是身旁的箱子里传来的。
住户们把无用却又舍不得丢掉的杂物统统放到了这里,然后迅速遗忘。它们应该是最早的住户留下的,因为从胶带脱落的箱子口伸出了几个布娃娃的脑袋,它们扬起肮脏的小脸,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黑洞。
拐弯时,我的肩膀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娃娃,它尖利地啊了一声,肚子里传出断断续续的生日曲。由于电量所剩无几,旋律异常缓慢,在通道里飘荡,显得格外诡异。
我按了两下,没有关掉它,索性不管了。
脚底突然间踩到了硬邦邦的东西,我低头看去,是动物的粪便。前边的走廊里布满了黑乎乎的污渍,墙边有不少鸡骨头,鱼刺。我以为这就是臭气的来源,可前方的黑暗中那股味道似乎更浓。
越过这条肮脏的走廊,一把挂在绿漆大门的铁锁隔绝了后边的世界。
我的拇指勾住腰带扣旁边的金属圆环,轻轻一拉,一根绷直的黑色金属线出现了。将它穿过锁环,均匀地左右扯动了几下,双手一掰,锁环断开了。
这里封闭得很严密,地面上没多少浮灰。我观察了一会儿它的构造,与常见的停车场没什么不同,唯一令我感到奇怪的事,中间有块大约七十多平方米的圆形地面,水泥的颜色与四周截然不同。
这种紫红色只能让人联想到凝结的血液。
红圈里有个毛茸茸的东西。粗看起来像是一大团的银耳,捏了捏,却有蘑菇般的弹性……中间点缀着黑黑的东西,形状似乎有点熟悉……是一个被压扁了的猫头!
我厌恶地把它扔到一旁。
怪声怪气的生日歌戛然而止,娃娃的电池终于耗光了。我俯视着这个备显突兀的圆圈,极度寂静的空气渐渐散发出嗡嗡的脉动。
使劲跺了跺脚,下边似乎是空的。
那本旧书记载的内容浮现在眼前:如果平台边的石碑是真货,停车场应该就是将军的葬身地……莫非他那双沾满鲜血的双手,历经两千年依然罪孽难消,沾染了地面?
定睛再看,红圈里有很多细细的裂纹,好像有什么东西试图挣脱束缚,冲破地面重回人间。
太荒诞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心中一动,按下手电筒尾部的红色开关。耀眼的白光立刻变成了幽暗的蓝紫色。在这道光线的照耀下,红圈里出现了十几处深褐色的痕迹,好似液体干涸后的痕迹,形状古怪狰狞。
只有血迹才能在紫外灯面前呈现这种颜色。
我凝视着,沉思着,嘴角渐渐浮现出微笑。
呜嗷——
凄厉的叫声从黑暗的角落传来,是那只白猫吗?接踵而至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躲在这里!
我追了过去,这个人对停车场的环境比我熟悉得多,他兜了几个圈子,最后向出口跑去。我被他甩开了一段距离,等我气喘吁吁地来到水泥封闭的墙壁前,左边的墙角轰隆一声塌陷了。
有洞才会有坍塌,我冷笑起来,这家伙的运气的确不错,没有被压死在下边,但他的好运显然已经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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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我趴在窗台上,手臂托住下巴,雾里看花般地欣赏楼前的热闹非凡。
几十个环卫工人大清早就来了。他们织成一张人网,割除山坡上的野草。隐藏在里边的垃圾重见天日,比我想象中要多得多。从最常见的垃圾袋,到报废的小家电,应有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