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猫(2)
佘老爷缓过神来,睁开混浊的老眼。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佘老爷祖上以教书为生,百年前还有一位先祖当过皇帝的老师,这处宅子便是那位先祖的遗产。
佘老爷一生育人无数,老来逢此乱世,干脆在家修身养性,颐养天年。旧历新年过后,陆续有几位当年的门生前来探望,不想才住了几日,就有人死去。
大堂里先后走进四个年轻人,为首的眉眼俊朗,不过二十岁的模样,个头高挑,穿着改易的学生装,他就是常致远。
常致远走到佘老爷跟前,说道:“现在老师的处境似乎很危险,我们师兄弟几人商量一番,决定还是留下,更何况泽阳的死因尚未明朗,我们此时走开,也脱不了干系。”
佘老爷思忖了一会儿,“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随后他盯着一个身形较胖的年轻人问道:“孔博,你面色何以如此难看?”
被问话的孔博身子不由抖了一下,抬起惊惧的双眼望向老师,半天才颤颤巍巍地说道:“泽阳的死有蹊跷。”
“哦?”佘老爷一愣,接着说道,“讲来听听!”
原来,王泽阳死的前一天晚上出门如厕时隐约听到门外有动静,隔着厚厚的榆木门板,仍有一股阴冷之气扑面而来。他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悄悄把门打开一条缝,却什么都没有发现。王泽阳这才走出门,当他踏出房门的第一步,整个人都吓瘫了!他看到房门两侧站满了黑色的猫!足足有上百只!还有的攀在廊柱上,甩动着尾巴,都瞪着明黄色发光的眼睛看着自己!
孔博把王泽阳生前告诉自己的怪事说了出来,宽厚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惨白。
佘老爷双目紧闭,只管听着,他眼角的青筋不易察觉地跳了一下。
这时,相貌有些丑陋的王光北按捺不住地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发现泽阳尸体的前天晚上,大约二更的时候,我被一声闷响惊醒。我至今也描绘不出那种声响,总之很奇特,从未听过。”
佘老爷将目光投向常致远,“你听到那个奇特的声响没有?”常致远和王光北分别住在王泽阳隔壁的院落里,按常理,常致远也应听到——如果那声响存在过。
“没有,”常致远有些紧张,小声地回复,“我当时在蔓萝的房间内与她研习书画。”
佘老爷的脸色看上去很难看。
常致远又怕别人多想,补充道:“侍女线儿一直在我们旁边的!”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直默不做声的小个子赵三哲惊叫着瘫坐在地上,指着窜进大堂的一只黑影,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一只黑猫径直扑进佘老爷的怀里,佘老爷爱抚地将它抱起。那只黑猫慢慢把脑袋转过来,用那双晶莹魅惑的眼睛审视着每一个人。
它,是不是在笑?
潘泽坤一伸手,将告示揭了下来。
异地经商的他闻听胞兄潘泽阳的死讯,连夜赶回了储松城。
天色黑透了的时候,潘泽坤走进了书生第的大门。
管家苏衡在前面引路,院内一派肃杀的氛围,回廊上挂着几盏白色的纸灯笼,整个书生第如同一座空旷的坟茔。
佘老爷已经在大堂内等候了。
不等潘泽坤开口,佘老爷便道:“北洋军阀驻扎城内,严禁死尸在家中滞留,所以我及早让你家兄入了土。”
潘泽坤点头称是,随后佘老爷命苏衡明日一早带潘泽坤去海边的墓地。
几人正欲起身去赴早已备好的酒席,潘泽坤忽地闻到一股怪异腥重的气味,直入鼻腔,胃中不禁翻腾。
“爹。”一个柔弱的声音乍然响起,潘泽坤定睛一看,眼前的少女满脸病容,倒是模样极为标致,身形也娇俏可人,左眼睑有颗细小的泪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