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9)
看着他们走远,我的眼睛死红死红的,心时充满了无奈。我喘着粗气,安静了下来。你爹见事情办妥了,便来解狗绳,我那死红死红的眼看到了近在眼前的夺走我仔的仇人,就什么也顾不得了。我忘记了我是一条狗,甚至我不再记得我是什么东西,我狠命地向你爹大腿咬去。他没有想到家养的一条老狗,居然会突然发疯地向他进攻,所以大叫着往后乱躲,正当时,你抄起竖在墙壁旁的扫帚,猛敲在我的脑袋上。我晕乎乎地抬头看着你那因愤怒而变形的小脸,不禁呆住了,从外到里,犹如被寒风吹了一万遍。
“所以,我在吃好晚饭后,帮你拿来饭时,却发现你咬断了绳子,不见了踪影,”我听到这里,早已泪流满面,瘫坐在地上,不能自己。
“是的,”漏下巴鬼脸上仍然微笑着,好象那张脸不过是一付定制出来的模型,“我对你很失望,我的心在你一扫帚打在我脑袋上时已经死了。等你们进门去做晚饭的时候,我拼命地咬绳子,直到它断裂。然后,我闻着那二个坏人和我的宝贝的气味追了过去。在村口,那二个坏人分成二路而去,我只能追散发着我那二个宝贝气味的那一条路。
不久,我就赶到了另一个村子,找到了那个胖女人的家。在她家门口。我看见……”男人的脸色终于变了,“我看见那个胖女人提着刀,把我的一个仔按在水泥地面上,不顾它呜呜地哭泣,一刀下去。。。砍下了我的仔的头,我的仔的血流了一地。那个胖女人还。。。还一边剥我的仔的皮,一边告诉一旁抽着烟看她杀我的仔的男人,说什么今天吃一只,明天再吃另一只,给一家人好好地补一补身体。她明明在你爹面前答应会好好养着我的仔的,我简直不敢相信她会这么无情地杀了我的仔。我匆忙地用眼睛找寻着另一只仔,却见它躺在她家大门角落里,眼睛看着它的兄弟被杀,它心里有多么恐惧呀,我看到它拼命地想缩紧它的身子,浑身不住地发着抖。
我无法控制我自己,怒吼一声,冲了进去,一口咬住那个胖女人拿刀的手,趁他们还没回过神来,冲到大门角落边,叼起我的仔,冲出大门,死劲地往黑暗中跑。我的身后传来胖女人疼痛与恐惧的叫声。那个男人喊了一声,紧紧地追在我身后。我没命地在田野中乱跑。直把那个男人抛得老远,我才慢慢地停了下来。顾不上喘口气,把我的仔紧紧地抱在我胸口,不停地用舌头舔它的脸,舔它的身子。在这个黑而无风的夜,我想起那惨死在刀下的仔,不由得泪如雨下。
但我根本没有办法。我带着我的仔在田野里流浪了二天,以田鼠和青草为食。我既不能带着它回到你家求一个依靠,也无法为它另外提供一个安全的生存场地。我只是一条狗而已,我无法操纵我自己的命运,更不用提我的仔了。所以,在最后那个晚上,我带着它来到了以前你失足落水差点淹死的那个河埠头,用我自己的牙齿,一口咬断了它的喉咙。等它的身体冷却下来,我哭泣着把它丢进了那条河里,看着它在水里慢慢地沉没。
从此,我变成了一条野狗,我没有家,也没有依靠,我活着,但我的心是死的,在我的心里,没有牵挂,也没有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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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还是见过你几次,就在田野里,”我哭着从地上站起来,走进了凉亭,坐在漏下巴鬼的旁边,“我知道你是我家的狗,因为你的身体,你跑步的样子,我不会忘记。可是,当我看你的眼睛时,我却发现你已经不在是你了”。
“是的,我那时只是一条野狗,在野狗的世界里,我能活着,就注定我只能拥有这样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