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12)

“那你决定永远死去了？”

“是的，我厌倦了。我不想再以这种方式存在了。”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呵呵，”漏下巴鬼不禁笑了起来，发出一种漏气的声音，“二十多年了，我只要过了奈何桥，便是又一段人生，可是……叹”。

“难道你喝茶时，不能头朝下，脚朝上吗？”我犹豫着，吞吞吞吐吐地说出了我的想法，心里感觉这种想法很不靠谱。

“什么？”漏下巴鬼眼睛里却放射出了光芒。

“就是。。。就是把你的身子倒过来，可能这个姿势喝茶也比较难，但只要慢慢地喝，总能把茶全喝进肚子里去的”。

漏下巴鬼低着头思考了好长时间。当他抬起头看我时，我看到了他眼睛中的喜悦。我知道这个办法一定能行，也不禁高兴起来，正要说话，却瞟见他的眼神中飞出一丝凶光，而这道凶光正是我听了他上面讲的故事后沟起牢印在心底的那个小伙子行凶时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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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这道凶光打开了我的心底，我清晰地记得了那场恶人在水中压着我的身子，让我窒息而死的灾难。我心不由一颤，对漏下巴鬼的提防让我脸色凝重起来。

“谢谢你陪我聊了半个时辰，我想独自呆着，你回去吧”。漏下巴鬼语气温柔，坐着一动不动。

“这么说，我们将永远不再见面了？”我用语言表现着对他的留恋。

“就算相见，也不过如人生初见，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所以，以后，无所谓再见面了”。

大家默然，又无言对坐一会儿，我握着刀把，站起来向他点了一下头，转身便往山下走。天色依旧漆黑，但我却少了上山时的恐惧，却多了悲切与无奈。

我哥的车仍等在那里，汽车开着二个大灯，炯炯有神地照着登山启始处的山道。我哥见我下来，放肆地按了二声嗽叭，倒把我吓了一跳。这个家伙，我又不是找不到他的车，真是没事找事。我下到平地，跑到车边，愉快地向他报告：“我回来了”。

哥一边把开得老大的音响声音关小，一边说，“哎呀，你终于回来了，快回家吧，我困死了”，说着，便打了一个大哈欠。

“你没在车上睡呀？”

“这种地方，我能睡得着呀？我一直在担心你呢，虽然我不相信世上有鬼，但我却相信我们男人的破嘴如果没有烟抽，那可是生不如死的，叹，你可不知道，我这一个钟头是怎么熬进来的。对了，你这一个钟头干什么去了？”

“见鬼去了呀……”

“妈呀，你别说了，你现在吓我，小心到家我收搭你，你身上有烟吗？”

“没”。

“叹”。

在车上，我又打开手机，去看那张照片，尽管是晚上，但漏下巴鬼已不再出现于照片中了。我想我跟他就此缘灭，不再有戏。既然如此，我便删除了这张照片，我现在只希望好好地睡一觉。

回到表哥家，我脸也不洗，直接去他家客房睡觉。真是太累了。一碰到枕头，但迷糊地入睡了。

“你能不能起来？”我一听声音便知道是漏下巴鬼。但此时我已没有一点对他的恐惧，我努力睁开眼睛，“怎么不让人睡觉？你不是想单独呆着吗？”

“你知道，我以这种状态的存在时间不多了，”漏下巴鬼坐在我床沿边继续说，“你走后，我坐着想了好久，然后找了只碗，在凉亭那边倒立着喝了十碗溪水，虽然速度很慢，但却真的顺利地把十碗水全喝了进去。所以我打算今天天亮后就回地府去，重新投胎做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