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窥(16)

我的意识已经在渐渐模糊,视野里无数人影在晃动。

那个孩子死了吗?

我一点也不记得,也一点不曾关心过。

我并非选择刻意遗忘,然而那一日他躲在沙发后的去留,就如同公车上被随意踩了一脚的陌生人的去留,我未曾放在心上。

那个混乱的年代里,人们粗糙地活,又粗糙地死,时代的洪流卷得太快,谁又记挂着一个旅馆里野孩子的生命?

“看来他不行了。”有个声音断定。

我要死了吗?

之前城西旅馆失踪的住客是不是都在他们的名单上,是不是都死在了他们的手中?可是如此拙劣的杀人手法,为什么警察竟然查不出来?

我用最后的力气看了他们一眼。

他们三个出奇地镇定,看着我的目光,就像看着案板上待宰的羔羊。

“脑袋归我。”老妪不由分说。

“这次四肢切整齐些,塞进背袋才不容易被看出来。”驼背跟许文川商量。

许文川拔出的刀,又一次高高扬起。我突地心中明亮,身躯大震。

看到消防员举起假的木偶脑袋,驼背会紧张,是因为老妪收藏了多年的人偶盒子,是为了在几十个假人头中,藏一个真的。

油漆工在瘦徐病死后,会背着厚厚的假体回到城西旅馆,并且一背就背了三年,是为了在最后的这一天,将我的尸体背在他的背上,若无其事地装作“驼背”运出。

这是酝酿了十三年的复仇,从我进入旅馆的第一刻开始,他们都在演戏。

骗得我好苦。

我败了,一塌糊涂,心服口服。

世间上的敌意与仇恨是如此微妙,防不胜防,但从来不曾是无缘无故的。

我的身体飘了起来,一个孩子的视线,在默默地注视着我,如芒刺在背。

既像是那个常常写错我名字的儿子在等我回家,也像是那个徐文川在等我回到城西旅馆……

【尾声】

民警a在城西旅馆前焦灼地徘徊着。他的好友已经和他失去连续好几天了。

准确地说,他的好友,和传说中的其他人一样,从城西旅馆失踪了。打电话联系嫂子,嫂子却比他更焦急,因为他的好友在走之前没有留下任何消息。

城西旅馆此刻风平浪静,它的寿命还剩下一分钟。

再过一分钟,胖老板就会一声令下,全部拆除。

就像以往的调查一样,民警a没有在此找到任何线索。当晚老妪据说在搬她的假人偶,提起她的怪癖,人人都避之不及;门房据说也像往常一样在旅馆附近走动,驼着背,走得特别慢。

民警a深深地怀疑曾经住在他好友隔壁201房的许文川先生,他悔恨自己没能在好友的最后一个电话里提醒他这一点。

因为许文川,曾用名许少强,在三年前,曾经因为盗窃罪蹲过一年监。他所在的监狱和瘦徐是同一所。

据说,瘦徐主动结交许少强,两人在监狱里成为了好朋友。

三年前,将死的瘦徐亲自交给了他自己老家的一笔遗产和一封遗书,但没人知道上面写着什么。

后来许少强出狱,改名许文川,打拼三年误打误撞创业成功。

最可疑的是,在许文川的房间里找到了一把刀。

可惜许文川出示了他有梦游症的证明,甚至还发了两个视频表示他梦游时有过持刀的暴力举动。

就连对面楼上的一个有些疯癫的女生也出来作证,说她当晚正好在洗头,看见了对面201房的动静,确实只有许文川先生一人,再无别人。

民警a也有他的苦衷。

在1999年他好友离开X县的那一天,他和警队的许多老警察一样,亲眼目睹了那具蜷缩在沙发里的尸体。

那是他们一生的噩梦。

警察曾经先后来过城西旅馆两次,并且红腰带女子也曾经报警,却没有人能提前发现这个孩子。

您可能还会对下面的文章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