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吊人(16)
老太太的身影消失了。铁门外是一段脱落斑驳的墙皮,再远就被一片漆黑吞没了。我的眼光落在门口那个黑色袋子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林凯回来了。隔着铁栅,他看起来像个狱卒。远远看到我正在凝视他,他有些意外,又看了看脚边的袋子,他进屋后关上了门。
“你怎么把门开着?”
“楼下的老太太送垃圾上来,说以后要你自己去丢。”我坐在摇椅里没有动,声音有点沙哑。
“知道了。”他背转身换鞋。
“你每次出去都反锁铁门吗?”我忽然问。
他背部一僵,转过脸来,有些尴尬: “我怕你会出事……”
“怕我出事还是怕我让别人出事?”我冷冷地说。不等他开口,就起身回到房间,砰地关上了门。我回转身,镜子里照出一个冰冷苍白的女人。
过了一会他进来了,手里抱着一个鱼缸: “瞧,这是什么。”黑色金鱼正在缸里轻快游动,透明的尾部在水中拖曳出变幻的波光。缸里多了几根水草和几块小石头。“我出去就是为你取小黑来。你看,有了家具,他开心多了。”
我抿住嘴唇,半天才说出“谢谢”。
“谢什么。”林凯微笑了,抬手想抚弄一下我的头发,手伸到一半,却缩回去了。
接下来两天林凯都没有出去。自从发现他会反锁铁门后,我们之间就变得很冷淡,除了吃饭,都是各自呆在房间里。这一天我走进他的房间,告诉他我又睡不着了。
“你还要安眠药?你这阵子已经吃得够多了。”他皱起眉头。
“我已经失眠两夜了,今天再睡不着我要死了。”我靠着门,揉着眉心说。
他叹了一口气,给了我加大剂量的四颗药丸。
晚上我们坐在办公桌前吃饭,吃的是面包和果汁,我要他买了略带苦味的西柚汁。吃了一片面包,我又喊他去冰箱里拿果酱,等他进了厨房,我将磨好的白色药粉全洒进了他的果汁里。
“找不到啊!”林凯在厨房说。
“第二层找找看。”我拿起他的杯子来轻轻晃动着。
“还是没有!”
“找不到就算了。”杯子被放回原位。
林凯出来,奇怪地说: “我记得明明买了。”
我吃着面包,一言不发。林凯喝光了那杯西柚汁。
夜里,我睁着眼躺在小床上,等月光移上床沿,我慢慢坐起了身。后来回想,那个时段应该是凌晨一点左右。我站起来,从床垫下轻轻抽出一把尖刀,这是我两天前就藏好的。我没有穿鞋,走路时不自觉弓起了脚心,这样完全不会发出声音。
发白的月光斜斜映照在地板上,我轻轻推开林凯的房门,他躺在床上熟睡,还打呼噜,我注视了他几秒钟,拿刀的右手手心微微冒汗。他的裤子挂在门后,我伸手进去摸出了一串钥匙,攥在手里不让它发出声响,然后蹑手蹑脚带上门出去了。
我打开了木门,轻轻将钥匙送进铁门锁眼。
两天前,我就明白了一切。
锁眼没有转动。我有些着急,换了三把钥匙,都打不开门。
“找这个?”
我猛地回头,他像个剪影一样站在门口,小指拈着一把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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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格子外套的男人缓缓摘掉鸭舌帽,露出了林凯的脸,他的额头微微前倾,鼻子和嘴浸在暗影中,眼波说不出的阴鹜邪魅。我从来没有看过一张脸能扭曲得如此彻底。
“看来有分裂症的不止是我一个人。”我叹了一口气。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说话的调子还是很柔和,却透着一股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