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岭(2)
“我们还是回去吧。”云朵说。
“没事,我们绕过去。”路非说。
我躲在白树后面,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个疯女人。疯女人呆呆站着,兀自叨念不休,突然一个转身,用脏腻的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背包,发出嘶哑的鸦叫:“出去!木头!出去!”
我倒抽一口凉气,疯女人的脸贴近我,乱发之下的皮肤斑驳得像树皮,眉心一道猩红色刺痛了我的眼睛。
白树想帮我推开她,可她死死地拽着背包带,直到路非过来狠狠地一拳打在她的脸上,她才猛地栽倒了,泥水飞溅,我们趁机逃向云雾岭。
“出去啊!”疯女人尖叫着,群山回应,雨声哗哗,像水鬼在湖底叫。
云雾岭村在雨雾中浮现。
云雾岭同云溪山其他的村落差不多,都依着山坡而建。房子大都是木结构的,灰砖墙,石门窗,粗笨而结实。房檐雕着八仙过海和凤穿牡丹的图案。
走在青石铺成的弄堂里,只听得见我们四个人的脚步声和云朵害怕的抽气声。村子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诡异。黄昏,应该是家家户户冒炊烟吃晚饭串门的时候,为什么每户人家的门都紧闭着,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路上,我们看到过许多村子,年轻人都到外面去打工了,村里只剩下少数老人和孩子,许多房子都空置着。但是没有一个村子像这座村子那样,静得可怕,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像一座死了的村庄。
我忍不住闭上眼睛,好像又听到了疯女人的喊叫声:“木头!出去!”但是再听听,除了雨声,什么都没有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指引一样,我们慢慢地穿过那迷宫般的巷子,看到了村子后面的大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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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的匾额上写着“德善堂”三个大字,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两边挂着两盏红色的大灯笼。灯笼上方积了一些尘土,所以红色的烛光灰蒙蒙的,像穿越了时光。两扇黑黝黝的大门虚掩着,路非要过去推门,我心头跳得厉害,想说:“不要!”但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在路非的手要碰到门的一刹那,门“嗡”的一声缓缓打开了。
门里面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至少有一百个人,这些人都穿着宽大的青绿色衣服,而且背对着我们,从背影看,几乎一模一样。门打开的一瞬间,那些人缓缓地回过头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一张面具,两颊高高鼓起,眼窝深深凹进去,眉心有一道猩红,像是一群鬼齐齐回首。
我一下子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张旧式拔步床上,帐子收起着,带着阳光的气味。一个老婆婆含笑坐在床沿上,梳着溜光的发髻,慈眉善目地看着我,说:“姑娘,你醒啦。”
我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木地板、糊着发黄白纸的墙、两个老旧的红漆木箱,箱子上面搁着圆镜子、骨梳和一个小雪花膏瓶子。窗外的风雨已经停了,露出一方瓦蓝瓦蓝的天。
白树从门外走了进来。看见他,我松了一口气。
“昨晚是……”
“别怕,”老婆婆说,“昨晚是我们村里的祭祖大典。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每个人都要穿上青衣,带上面具。这两天村里特别热闹,后天还要举行祭山神的仪式,要放鞭炮,办流水席,还要看山神娘娘。祭祖期间出山口是不吉利的,你们既然来了,远来是客,留下来一起过节吧,别拘束,就当这儿是你们的家。”
这位婆婆叫木奶奶,尽管是个山里人,但她说起话来却十分讲究,像是见过大世面。
木奶奶出去帮我端早饭了。我和白树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这次拉白树一起来旅行,是为了凑足两男两女的人数。其实我和白树并不熟,他是我的跆拳道教练,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我邀请他时以为他不会来,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有个姐姐,多年前嫁到了云溪山,不明原因地失去了联系。他想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