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刑架之丢失的四月(4)

坦白说,小诗并不符合我的“梦中情人”标准,但当她执著地、锲而不舍地向我表达好感时,我还是接受了她。从那时起,我便知道自己已经放弃了对生活的幻想,选择小诗,就是选择现实。我不是宇宙的中心,也不是小说里套着幸运光环的男主角,我只是茫茫人海中最平庸的一员。与其挣扎在“求而不得”的挫败感里,倒不如坦然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野心和梦想,像身边的每个人一样,结婚,生子,熬资历,考职称……

小诗没有撒谎,也没有说出真相。

当我拿出照片,询问关于四月四日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时,她突然发起了脾气。

你到底在发什么神经,为什么总是对四月耿耿于怀?——三月二号你做过什么还记得吗?——五月十号中午你吃的什么饭你还记得吗?——你为什么不纠结于三月、五月,为什么跟个神经病似的抓着四月不放?

我很想纠正她是“精神病”不是“神经病”,但好像有点不合时宜……

于是,关于是谁拍了这张照片的问题,就此不了了之。

久而久之,这个问题便会被庸碌的生活淹没,直到我再次遇到那个精神异常的少年。

6.六月十七日

在那个人潮如流的十字路口,他一眼便认出了我,像个老熟人一样拉住我的手,这令我觉得不安。陌生人之间就应该淡淡漠漠的,突如其来的热情总令人觉得对方另有所图。

“想起来了吗?你今年四月做过什么?”他眼神里满是期待,仿佛我曾在四月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没有。”我说。

“没有就对了!”他很夸张地咽了口唾沫,低声说:“因为,整个四月,根本是不存在的!”

说完这句话,他便抿着嘴唇静静地望着我,好像在等我消化这句话的含义。

“有病!”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我!”他边说边从背包掏出厚厚一叠影碟,不由分说塞进我怀里,“你回家看看这些电影,好好看看!你有没有觉得生活缺乏真实感?就像一场怎么也无法醒来的梦?你确定你是活在现实里吗?”

我翻了翻那些影碟,全部是诸如《骇客帝国》、《盗梦空间》、《命运规划局》、《源代码》一类的科幻题材,看来这家伙真的是看电影看得患上妄想症了吧?

不过,最后一句话问到了我痛处——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人生轨迹按部就班地生活着,上班,下班,上学,放学,吃饭,睡觉,活着,死去……

我看着眼前的少年,也许,整个世界里,只有他活得最真实,起码,他敢大声质疑真实。

我从衣兜里掏出那张四月四日的照片,说:“醒醒吧少年,2012年4月是真实存在的,这就是证明!”

少年愣住了,紧接着,他如羊癫疯一般倒在地上,不停地颤抖,好吧,这次他犯的是神经病,我一边急救,一边拨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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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六月十八日

陪着主任例行查房时,我再次见到了少年的母亲。

她靠在病房外的走廊上,低着头抹眼泪。见到我,她凄然笑笑,“这次挂对号了吧?”

我扬扬嘴角,这个笑话太冷了。

“他好些了吗?”我问。

“嗯,刚刚睡着。”

“放心吧,我们主任在治疗癫痫病方便很专业的。”

“不可能好的……”女人叹口气,“他不是癫痫病,也不是精神病,他是中邪了啊!我真后悔清明节那天让他一个人去扫墓……”

“清明?”我心里“咯噔”一下,“今年清明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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