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刑架之丢失的四月(3)
他们说:“还不是老样子吗?四月和五月又有什么区别?”
整个四月,就像一幅写意的山水画,只有轮廓和意境就够了,细节根本无从考究。
除了我,没有人愿意花时间去思考关于四月的种种,没有人觉得奇怪,没有人打算一探究竟。就好像生命本身就是模糊不清的,而日子在本质上也毫无意义,区别今天和明天的方法,就是日历牌上不断翻滚的数字而已。
我觉得自己应该停止思考,因为这个问题早就超出了我所熟悉的神经学的范畴——像哲学这么高深的课题,如我一般的庸人实在玩不起。
然而,就在我准备继续庸庸碌碌、茫然无知地活下去时,又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这件事,仍旧与四月有关。
4.六月五日
我很少关注诸如“四月墓地鬼勾人”一类的传闻,对我来说,它们不过是天边浅淡的云彩,顶多是余光里的装点物而已。
当然,如果这些怪事涉及到我,那就不同了。
下午打扫房间时,我无意中在床下的杂物箱里发现了一部不属于我的数码相机,相机外壳像是受到重击,七扭八歪的,已经无法使用,幸好存储卡完好无损。
存储卡里只有一张照片,是我和小诗的合影。照片里,我揽着小诗的肩膀,微笑着站在我父母的墓碑前,两个相拥的人,两座相邻的墓碑,组成了一张怪异的“全家福”。虽然照片上没有标明日期,但存储卡里显示文件的创建时间正是四月四日。
太好了!它就是我四月的见证。
但它在证明了某件事后,却揪扯出更多的谜题。
从拍摄角度,以及我和小诗直视镜头的目光来判断,这绝对不是偷拍。也许是随行的朋友拍摄,也许是兴之所致请一个路人随手拍的。要命的是,无论我如何绞尽脑汁,都想不起这位拍照的人是谁,更不知道这部相机为什么会在我的杂物箱里。
事实上,对于拍照这件事本身,我根本毫无印象。
更令我忐忑不安的是,传闻四月时,曾有一个摄影爱好者在墓地失踪,人们只找到了他的几缕头发和三两颗牙齿,身体的其他部分皆不知所踪,“四月墓地鬼勾人”的谣言便是由此而起。
就像没有人深究四月的细节一样,同样也没有人追问“鬼勾人”传闻的来龙去脉,更没有人来辟谣,就像一阵来路不明的阴风,“呼呼呼”一吹而过,留下的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丢失了整个四月的我,呆呆地望着电脑上的照片,茫然不知所措。因为不知道自己在四月做过什么,所以就不确定发生在四月的事是不是与自己有关。那个传言再加上这部陌生的相机,令我产生了一些可怕的假设。
比如:
四月四日,清明节,我郑重地带着小诗去扫墓。于我而言,这是某种神圣的心理仪式,这意味着我正式把她认定为结婚对象。当时,我们的心情应该不太坏,也许正好遇到一个摄影爱好者,便请他帮我们拍一张“全家福”留念。
后来呢?后来呢?
我像个江郎才尽的编剧一样勾勒着剧情:后来,也许我们因为什么事而发生了争执,然后我错手杀死了他,并和小诗一起处理了尸体,相机一定是在那时摔坏的。
最后,就像那些惊悚电影里的桥段一样,我选择性地遗忘了那件事,遗忘了整个四月。
若非如此,为什么一提起四月四日,小诗就变得那么焦躁呢?
她一定隐瞒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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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六月六日
在去小诗家的路上,我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她怎么解释这部相机里的照片,我都会相信。即便我不相信全世界,甚至不相信自己,我也坚信小诗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深爱着我、不会伤害我、不会背叛我的人。如果她说谎,那也一定是因为她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