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不老(2)
霍不老抱膝蹲在草棚下,面前照例还是两碗酒,青幽幽地映着月光。
王不得盘腿往艄公面前一坐,弯曲中指弹了弹酒碗:“跟我细说说。”艄公抬起头,竟已是鸡皮鹤发。
“自我守在这里,已逾百年。”
王不得挠了挠头:“有这么久了吗?”
“百年之前,你带众匪在上河汊杀我合村老幼。是我趁雨夜,追踪你至下河汊,适时手无寸铁,被你持利刃创我三处,眼看将死。顺水而下一支竹篙,被我抢住,戳翻你在河中,复击你头颅至裂。”
王不得又挠挠头:“怪不得我全不记得,原来是你打裂了我的脑袋。”
“我想你是何等残忍之匪首,既落水而死,心必不甘,定然千方百计寻一替身相代,以业满劫脱。我安能让你这等巨枭遂愿?”艄公低头看看酒碗,“所以我滴血入酒,让你形神不散,却又守在河边,解落水之人遭你替身之厄。我要生生看着你,生不能,死不得,看着你在我面前气急败坏,无可奈何,直至你灰飞烟灭,再不轮回。”
王不得盯著霍不老,看见霍不老也正盯着他:“那你倒该谢我,我不入轮回,你却也死不了。”
艄公摇头:“眼下或便是我死之期。我白天看那男孩落水,明明我能早些动手救他,但我迟疑了。”
王不得诧异:“为何?”
“我突然闪过一念,救完这母子,你灰飞烟灭,我胸中百年血仇是否能解?此念一转,我竟想袖手旁观。”
王不得点头:“好在,那母子终得周全。亥时将过,我大限已至,兄大仇可雪。”
“那男孩儿明明遭你毒手,怎么?”
王不得夜枭般的笑声又起:“我原意本不在此子,是想要那孕妇。堪堪得手之时,突然闪过一念,此是两命,换我一命,未免不忍。于是复捉那男孩儿,不想此念又转,那男孩子代我,在这下河汊内,零落无依。兄守在河边,岂容此子拉取替身?故而,放他生去。”
王不得拾起面前的酒碗:“兄胸中之仇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