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之后门
那年我十八。
我恍恍惚惚走在一片花地里,天蓝得有些恐怖,太阳似乎年轻,正生机勃勃地在空中照耀。那些花开得正鼎盛,它们灿烂而轻浮地荡漾,香气铺天盖地,令人眼饧骨软神醉情迷。
我藏在花草中,望着远处那座熟悉的青砖房。这里是镇郊,很宁静。里面住着一个神秘的女子,她日夜被这花气浸染,脸庞千娇百媚。一次,我路过她的门前,她正巧出门泼水,我看了她一眼,从此念念不忘。
我想送给她一件信物,可是,我没有钱,我就捡破烂,什么酒瓶、废纸、草绳、塑料、破铜烂铁……我终于攒够了钱,买了一件草绿色的裙子。我把裙子装进挎包里,背上,想送给我朝思暮想的女子。
现在,她出来了,坐在窗下的马扎上,望天。我穿过摇曳的花草凝视她,觉得她长得全世界第一美,她的眼睛像这头上的天一样纤尘不染。
我不知道她的姓名,不知道她的来历,据我观察,她好像也没有什么职业。
青砖房前面有一条乡间土道,空空荡荡,没有一个行人。我鼓了鼓勇气,把挎包往上提了提,朝她走过去。可是,这时候,我看见土道上出现了一个胖子,慢慢地走近青砖房。胖子是有钱人,他的那身西装一看就很值钱。
我停住了脚步。那个女子甜甜地笑起来,站起身,迎上前去,胖子也甜甜地笑。他们就这样甜甜地走进了青砖房黑乎乎的门。窗帘慢慢拉上了,上面的龙凤伸腰亮翅,尽情飞舞。
我被隔到了局外,心中有点酸楚。我跑过去,机灵地来到了房前,发现门已经闩死了。我的心像罂粟一样扑朔迷离,蹲在窗下窃听,里面无声无息。我只好又退回花地里,埋伏起来。
过了好半天,那个女子终于走出来了,但是不见那个胖子。女子又坐在了窗下,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继续悠悠地望天。她穿一件红红的吊带裙,胸前马虎地敞着,露出嫩嫩的香肉。一阵大一点的风吹过,花软软地动起来,她的黑发软软地动起来,她那迷人的眼神软软地动起来……远处又走来了一个男人。他长得牛高马大,像个赳赳武夫。
那女子急忙站起身,一步三摇地迎上去,挽住了那个人的手臂,说说笑笑地走进了青砖房。
我看着那窗帘龙飞凤舞,心里难过极了。过了好长时间,那个女子走出来了,却不见那个武夫。女子又闲闲地坐在窗下的马扎上,双手托腮,望天。太阳偏西了,我看见土道上又有一个戴草帽的老头走过来,那女子站起身,迎上去,搀扶着他走进了青砖房……
那扇黑洞洞的门,好像是一张嘴。当那个女子再次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点暗淡,我依然不见三个男人有哪个出来。我悄悄退出了那片花地,来到了树下两个对弈的老者身旁。他们专心致志,一个举棋不定,一个沉吟不语。
“爷爷,为什么总有男人走进那个青砖房?”
他们抬头看看我,冷冷地说:“那是窑子。”
我愣了半天才说:“可是,他们都没有出来……”
“那一定是有后门。”
我垂着脑袋走回镇里,伤心至极。
我路过一家服装店,把挎包里的那条草绿色的裙子打折卖了换成了钱,然后,我再次来到那座神秘的青砖房。
天一点点黑下来,我看见那青砖房里亮着幽幽的灯光。我朝她走去,夜路坎坷,星河昏暗,我走得踉跟跄跄。她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摘耳坠,她浓妆艳抹的脸在台灯的光晕中显得有点吓人。
宽大的床上花花绿绿的被褥散乱堆叠,她在镜子中看见了我,停下手,回头问:“你干什么?”
我把钱往她面前一掉,说:“我要跟你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