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2)

山寨据说名叫吊颈岭。孟慈在这一批驴友起程之前,曾经翻查县志,了解到这里竟然有个山寨原是几百年前由异地迁来客居的土家族,那是最符合他们这一群人的驴行意向,去最原始的丛林体验,享受旅程荒凉前所未有的惊险与刺激。

吊颈岭是整个玉带乡最落后的土家族村落,这一带山岭属于国家一级保护林原,岭下朝阳的一面,分布着许多层层叠叠的梯田,整个寨子里的几百口人数百年来靠的就是那北面一带的荒山与梯田养家糊口。从山寨到最近的乡镇也要走上四五个钟头,是名副其实的原始部落。从与驴友走散并误打误撞来到山寨的第一晚起,一切于孟慈来说,变得不可思异的诡异。

大火还在熊熊的燃烧,那具装容整齐的人形已经化成了燃烧的朽物。风中嘶哑的那声音仍然渐远渐近,若有若无……就象那两个年轻漂亮的城里人,寄宿在山里第一晚做的那个诡异悚然的恶梦。

“你回来吧,我会等你的,你回来吧,我会等你的……”

的月光洒在草屋门前一棵葳蕤的海棠。一道凄凉的女声象一缕飘来荡去的破烂了的丝绸。

“孟慈,你信不?我一定来过这山地!”

“我也是,张坚,我也是啊,我象是一定来过这寨子。”

“奇怪,我们怎可能来过这山里……”

寨子里唯一通晓普通话的是那个老村长,老村长七十有六。是老村长把他们留在村子里的,反正山外正值暑假,留下来吧,留下来,教教寨里的孩子们学学认字。

吊颈岭的临时小学设在寨子对面旧的祠堂,离村寨一条河的距离。

每天跨过晃晃悠悠的木头小桥,他们的工作便是教寨子里那十几个光着屁股的毛头孩子。毛头孩子们大都很是聪明,但却淘气,一天里的上课,有一大半时间其实是陪同他们玩耍。

祠堂残破不堪得很是有些历史沧桑的韵味,除了那旧时神台上面隐约可见的图彩,已经完全看不到昔日香火缭绕的痕迹。祠堂后面有一间小小的屋子却是出奇的干净整洁,最出奇的是那间小小屋子里居然还贴着一张毛主席接见红卫兵的画报,文化大革命过去几十年了,那张画的色彩却是那般亮洁簇新,就跟仿佛有人刚刚擦洗过似的一样。

孩子们放学之后的晚上,祠堂便恢复于一种充满诡异的神秘。

老村长向来是准时得有如时钟的走针,几乎一刻不差的准时前来把锁。一把长胜将军的锁头,牢牢的锁住一座诡谲的山村的神秘,但如何能锁住那两个城里来的少年好动活泼的好奇。于是,那个发洪的夜里,两个人悄悄的跨过木桥,来到了礼堂后面的小屋。

“你回来吧,我会等你的……”

那个女子有着长如青瀑的头发,脸色妩媚而清秀,她果然在那里擦拭那张主席接见红卫兵的画报。

“你回来啦,我一直在等你。”

女子说着说着,轻轻的推开了门,女子洁白的脸上,仿佛还挂着莹莹的泪珠。

那天晚上,只有孟慈一个人飞也似的逃了出来。

第二天,老村长说,难道,难道你们果真忘了吗?你们两个人,你们两个人来过这里的,在四十几年前的那个晚上。也是下着雨,你们来到这寨里插队。那一年的夏天开了一季的反季的海棠,那花,轰轰烈烈的,你们天天扒在村口看那鲜花,你们其实看的是小梅。几年以后,你们回城去了,你们中的一个人,带走小梅全部的盼望,小梅是寨子里最美的姑娘,你们难道把她也忘了吗?那年,你们都曾为她摘过一夏天的海棠。

不管怎么样,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小梅一直在那间你们住过的祠堂等你们,小梅四十年都不曾从那里面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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