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诅咒(3)

乔老栓和田艳找到这个地方,欣喜若狂这是一个让鬼都没有办法的地方。他们住在一间泥坯房里,深居简出,即使出门,也绝不会走到离家二里以外的地方。甚至,不管天气多热,他们都在头上缠着厚厚的围巾,以避免乔阿盛的悲剧重演。

半年后,田艳渐渐对偏远山村的寂寞枯燥感到厌倦,开始怀念起在河边打渔嬉水的日子,甚至觉得与人吵骂,都比这一成不变的生活来得干脆爽利。

乔老栓安慰她说:“我们不会一辈子窝在这里的,不是说水鬼的鬼魂最多只能凝聚三年,三年后就会化成烟雾。现在离三平妈淹死的日子已经过去一年半了,最多再有一年半,我们就可以回到家乡。到时候,咱俩也搬到县城里去住,买一套楼房,享享福。”乔老栓编织着美好的前景,以安慰田艳。

田艳虽然牢骚抱怨,毕竟性命攸关,说什么也不敢擅自离开这沙海一样荒芜的村落。

又值盛夏,是乔阿盛的忌日。乔老栓心中郁郁不乐,叫田艳倒了一壶烧酒,就着一盘炒羊杂自斟自饮。他喝的是村民自酿的土酒,入口辛辣,后劲足。为安全起见,两人连打酒都不用桶或瓶子,而是用二两装的小酒壶,一壶壶地打回来。

乔老栓很快就喝干了三壶烧酒,躺倒在床上,呼呼酣睡。田艳也喝了几口酒,郁闷地独坐一阵,衣服也没脱,躺在乔老栓旁边睡熟了。

室外天色渐白,雄鸡三唱,田艳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握乔老栓的手,感觉冰冷僵硬。田艳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急忙欠起身查看──

一摊肮脏的呕吐物堆在乔老栓的鼻孔和嘴唇上,他早已气绝身亡。

医院的医生在尸检报告中如是描述:胃容物反流入气管,引起窒息死亡

安葬过乔老栓,田艳惶惶不可终日。三平妈的诅咒每时每刻在她耳边回响,躲不开摆不脱逃不掉。她经常整无眠,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房顶,若有所思的样子,其实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更怕见水了。自从乔老栓死后,她就不再洗澡、洗头发洗衣服,偶尔把毛巾洇湿擦擦脸,身上的臭味能传到几米以外。喝水时不用敞口的杯子,而是用一只细颈的小瓶,啜饮。

她心里还存有一线希望,也许诚如乔老栓说的,三平妈的鬼魂到三年底就散了,她就可以恢复原来的生活。这是她在生不如死的日子中唯一的精神支柱。

她的生活费开始捉襟见肘。她不敢种地放羊,因为都难免要接触到水。在这小村落里,她唯一能做的工作是帮外面来收购沙子的大翻斗车装货,装载一次差不多能赚到一个星期的生活费。善良的村民们可怜她孤苦无依,每次有车来到都喊她出工。

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九个月?十个月?她已经不记得了。对她而言,生存已经成为一种惯性。

夏天来到,田艳身上的味道更加难闻。村民们却没有嫌弃她,仍喊她去做工。她就披着擀毡的头发、穿着破烂的背心短裤、拖着油光发亮的布鞋,踢踢踏踏地去装车。

今天一连来了两辆翻斗车,前一辆装满后移开,给后面的车腾出地方。也许是地面太软,翻斗车又太重,在转弯时发生侧倾,车虽没翻,但十几吨沙子都倾泻下来。

田艳正往后面的车上装沙子,谁知一车流沙铺天盖地兜头倒下,她没来得及呼叫一声,就被严严实实地埋在沙子下面。十几吨沙子,流淌了近二十分钟。等村民们把田艳扒出来,她已经断了气,鼻孔、耳朵里全塞满沙子,眼睛圆睁,流露出惊惧恐怖的表情。

今天是三平母子溺亡三周年忌日。

谁说淹死人一定要在水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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