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4)
马路没有路灯,两侧分布着好些房子,没有一户有亮光。路中间听着许多一模一样的出租车,却都熄着火。身边的一切都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和亮光。
我走近一辆,里面有司机,带着帽子,围巾一层层地围着,看不清脸。我敲到他的车门,他却并不搭理。
又连着看了好几辆,都是如此,连司机的装扮都是一模一样。
我忍无可忍,拉开了一辆副驾的门,坐了进去。告诉旁边的司机:
“我要回家。”
车终于无声无息地开动了。
道路越来越显得熟悉,我终于看见自己家的房子,尽管也是漆黑一片。
车却毫不停留地开过了。
“快停下来,我家到了。”
我回过头,驾驶座已经空了,车却好好地停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么晚了,你还到处跑,这里不就是你的家吗?”
我向后座望去,司机坐在那里,已经摘下了他的帽子,正一层层地解开自己的围巾,慢慢地露出一张残缺的、绿莹莹的脸。
我打开车门跳下了车,站定。
前面黑压压一片人都扭着头,神色木然地望着我。他们每个人都留着长辫,穿着长衫。在更前方的木台上,一个穿着戏服的在那里转着唱着:
“我也曾金马玉堂,我也曾瓦灶绳床……你笑我名门落魄……一腔愁肠……”
猛地从沙发上惊起,全身酸软难当,腿上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外面的雷鸣已经没有了,暴雨也消止了,只有风依旧吹着。
看了看手机,凌晨两点。
我揉着太阳穴,好歹醒了过来。
蓦地,才惊觉屋里还有一个人。
现在已是伸手不见五指,她的一身白衣和手中两支近一尺长,手腕般粗的红烛却看得格外分明。
胸口有些堵塞,一时说不出话来。看她白衣白得胜雪,红烛红的鲜艳。
“妈妈说你借了她蜡烛,命我拿这两根来还你。”
她把蜡烛放在前面的桌子上。
“你……怎么进来的……”
“门没关,我走了。”
她转身,向门口走去。
“戏还好听吗?”
关上门前,她问。
我摁了摁身旁的开关,电还没来。
眼前的蜡烛在漆黑中红的鲜明,红的剔透,红得让人不敢用手去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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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你在哪?不准备回来了吗?”
“你回来吧,明天和你爸商量离婚,我们三个好好谈谈。”
“你怎么不回消息?”
……
“我知道你在看,快说话。”
“你是不是不要你这个妈了,你爸这样,你也这样,你们父子真是够狠心。”
……
“明天不会来,母子关系恩断义绝!”
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11点了。窗外全然没有昨日暴雨的痕迹,只有一片热辣辣的蝉鸣。以及窗内手机上的好几个未接来电和数十条让人厌恶的短信。
久睡带来的昏沉和胃部饥饿的痉挛让人有些不好受。
望着房间里依然不太熟悉的一切,心情也再次烦躁起来。
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父母?如果一个家庭注定了是这样的结果,当初又何必组建?何必用一张不值钱的证明将两人捆绑在一起又何必多此一举的生个孩子?
等下!
什么东西不对劲。
我盯着桌面,总感觉缺点什么东西。直到脑中浮现出看台的上的戏服、林中的小女孩、黑黝黝的井口……
对了!是蜡烛。
昨晚惊醒后,那个白衣服的女人留下对两对大红烛,应该就扔在桌子上。
刚刚回想起来的记忆,就像身上刚割破的口子一样鲜明。女人的冰冷的眼神似乎还在某处看着我,红烛放置的位置甚至都能在桌子上指出来,但是为什么现在就没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