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2)

按照房东的说法,在我来之前,一直都是楼上的那位老婆婆独自一人生活在这里。一整栋楼就她一个人。大概能够想到那是怎样的一种光景,老伴应该已经离世,子女也许抛弃了她。饿了便随意吃点东西,发呆到自己陷入睡眠,每天兀自坐到晚上,差不多了就打开京剧,每一个她都应该听过无数遍了……人的一辈子,到头来也许就是这样个结果,自己将来也许也不得不重复着同样的悲剧。

心情一刻比一刻沉重。从桌子上摸索着抓了两根蜡烛,打开门,向楼上走去。

“有人吗?”

拍打着厚重的铁门,手上沾满了门上的铁锈。

“有人吗?”

又问了一遍,总觉得声音都被铁门挡在了外面。

屋内的京剧声陡然停了,外面依然是雷声滚滚。我不禁屏住了呼吸。

门缓缓地拉开,扑鼻便是发酸的剩菜和什么熏香混合的怪味。一个佝偻矮小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她一句话不说,静静地在那站着。

“我是楼下刚来的房客,现在突然停电了,想着您上面可能没有蜡烛,所以送两根上来。”

我伸出蜡烛,她却不伸手接,两人一时僵在了那里。

“那个……”

一声雷鸣打断了我的话,接着闪电也划了下来,把她的屋子照亮。我看见她屋子正中间的桌子上摆着几碟菜和两副碗筷,同时也看见她面部深陷的眼睛。

原来她是个瞎子。

暴雨终于下下来了,拍打在窗子上一个劲地响。

手伸在半空,不知该不该放下去。

终于,她伸出了手。

犹豫着,还是把蜡烛交到了她手上。

她一言不发,缓慢地转过身,带上了铁门。

打开手机,接着亮光了下了楼梯。就在用钥匙开门的时候,下面有人影上来,是一个全身白衣服的女人。她的视线似乎在我身上扫了一遍,脚步却丝毫不减,轻声上来楼梯。

“喂,是房东吗?”

我盯着眼前桌子上刚刚点燃的蜡烛,以及它的光亮能够覆盖到的地方。

“怎么了,小伙子?你听我说……”

“你听我说!你不是说这里就住了一个老人吗?”

“对呀,就一个老人,你楼上那个张婆。”

“我刚刚看见一个白衣服的女人上楼了。”

眼前又浮现出那女人的一身白衣,我把手机又握紧了些,蜡烛的火焰跳动不止。

“哦,是那个瓜子脸,长头发的吗?是那张婆的女儿,偶尔会来。忘了讲,那张婆是个瞎子,有时候不太方便。我和你说,小伙子……”

挂断了电话,终于明白了,怪不得摆放两副碗筷。

从雷声开始一直不安的心似乎得到了些许缓解。倒回到沙发,楼上的两人应该在吃饭吧。京剧也再次传来:

“想起了当年事好不惨然……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我好比虎离山受了孤单……”

“唱得好!”

“好!”

台下的男人一个个都留着长辫,穿着长衫,有的还摇着折扇,簇拥着给台上喝彩鼓掌。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台上的旦角唱念做打地演着,周围胡琴、弦子、单皮鼓、梆子或拉或敲,给表演配着乐。

我推动者人群向外走,他们看都不看我一眼,只顾着给台上喝彩。而舞台却始终在我身后不远处,那曲调也一直在耳旁环绕。

“这是哪里?”

我问着身旁的长辫子,他却不搭理我,只是看着戏。

我又问了第二个,第三个……每个人都一样。

“这里是戏场。”

终于有个人主动走过来和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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