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故事之鬼戏(6)
选好了刀,他不顾路人诧异的目光,自顾急匆匆地向钟小惠家走去。在市集的尽头,他看到六旦乐滋滋地从一处暧昧的堂子里走出来,肩上扛着米,手里拎着一大块猪头肉。霎时间,他心中涌出各种滋味,欣慰、酸楚、疑惑。
六旦看到他,也是一愣,见鬼一般。继而他小心地凑上来,问:“师兄,鬼捉得如何了?”
归筹没有回答他,转而问道:“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你忘记师父的训导了吗?别人可以看不起我们梨园行的人,但我们自己得看得起自己!唱戏就是唱戏,怎能去做那种龌龊下流的勾当!”
六旦讪讪地笑着:“你这一走,戏班连个顶梁的人都没了。我正好路过这里,就去看了看福禧,问问他肯不肯重回九福戏班。”
归筹骂道:“我捉完了鬼便会回去,我还在!怎么就成了没顶梁的了?!况且福禧已经被逐出戏班了,就是我们被逼到穷途末路,也不会求他回去!”
六旦道:“师兄,你也别太想不开,如今的角儿有哪个不是从堂子里混出来的?刚才福禧说了,堂子里有好多达官显贵,等找到好的靠山,他就回去重振九福戏班,让大家都成角儿!”
若不是在大街上,归筹真想给他一记耳光。他恨恨道:“六旦!你给我听好了,我今晚捉了鬼,赶明儿就回去。在此之前,你们都给我老老实实待着。”
六旦缩缩脖子,扛起米,一溜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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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之后,归筹越想越生气,总觉得六旦有什么事儿瞒着他,仿佛从他跟着钟小惠踏出茶楼那一刻起,戏班的弟兄们就都已经当他死了,都认定他再也不会回去了,仿佛他不是去捉鬼,而是去被鬼捉。
想到昨夜那纤弱瘦小的女鬼,他也感觉有些不对劲儿。那鬼的扮相和衣着虽然和妹妹死前一模一样,但在浓厚的妆容下,她的本来样子他还是不确定的。更可疑的是,那鬼昨夜的唱词儿虽是“钟馗嫁妹”中钟馗的词儿,可那些词儿都是归筹最近几年看了《天下乐》的唱词儿改的,十几年前草台班子里的唱词可没这么规范,若那女鬼真是妹妹,她应该唱十几年前的版本才对。
如此说来,那女鬼很可能根本不是妹妹,若不是恶鬼戏弄,那一定就是别个屈死的女孩儿,恰好有着和妹妹同样的境遇罢了。想到这里,他心情一下子明快了起来。人都是这样,只要伤害的是与己无关的人,都能找到合适的理由为自己解脱。
转眼又到了深夜,这晚的夜空很晴,月光慷慨地为小院铺一层白色的轻纱,一如十几年前那个被布置成戏台的大院。钟小惠不安地在房内踱着步,不断地叮咛他今晚一定要成功,因为过不了几天,她婆家的人就会来了。
这次归筹没有在房中坐以待毙,他身着红袍,面涂油彩,肩扛大刀,如画里的门神一般傲然挺立在月光下。不一会,祠堂的方向传来细微的脚步,继而,昨夜的小女鬼迈着小碎步幽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她抬眼,微微一愣,继而略带拘谨地吸了一口气,拿捏起架势,又唱起了昨夜的戏:“趁着这月色……”
她刚张嘴唱了半句,归筹就打断她,也不回应她的唱词,朗声问道:“你到底是谁?有何冤屈?为何冤魂不散在此游荡?我就是驱邪斩祟大将军钟馗,劝你速速离去,好生投胎,否则我现在就将你就地正法!”他说着,提起一口气,举起大刀向她走去。
她微微一愣,似乎对自己没有吓倒对方感到很意外,又似乎对“钟馗”不按照戏路行事而觉得手足无措。她躬身后退两步,突然挺起身子,在这凄冷的月光下,荡着一脸的怨恨唱起了昨夜吓晕归筹那段词儿:“哥哥,害我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