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残像(5)
怎么回事?
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会忘记我早已死去这个事实?
这个孤儿院早就荒废,我一直流连于此处无法挣脱。而那些潜藏在黑暗中经常呼唤我名字的幽灵便是其他孤儿的亡灵,我由于否认自己的死亡而无法正视他们。
这一切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从一年前院长的小女儿露西死去时开始。
十二岁的露西同她的母亲一样生了病,病源就在骨头上,院长尝试了各种办法还是没能救活她。在露西去世之后,院长整个人变了,他将自己禁锢在办公室里,整天与药剂、医书为伴,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些什么,只要有人敲门打扰,他便会暴怒地把人赶开。
他出来后开始驱散孤儿院的工作人员,连留到最后的阿曼莎夫人都不得不离开。
那一夜极其安静,院长弄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对连日来简陋的餐点抱怨不已的孤儿们快乐地围坐在餐桌边狼吞虎咽。很快,所有人都睡着了。我迷迷糊糊地趴在桌边,眼皮沉重得难以抬起,透过眯缝的眼帘,我看见院长用纤细的针管刺进每个人的颈部皮肤,将某种液体注入他们的体内。他们睡得更加深沉,渐渐连呼吸的声响都消失了,变得如同这个夜晚一样安静。
我想挪动身体,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可是我的身体像石头一样沉重,一点儿也动不了。院长走了过来,我的脑海里不停地交叠着妈妈和阿历克斯的脸……
院长靠近我,我感到颈上一阵酸疼,一丝冰凉的触感,意识沉甸甸地坠了下去,陷进死亡的泥床里。
我曾一度遗忘而现在终于想起那手术刀划过皮肤的触感。锐利的刀锋支离着皮肉,死亡的触角攀爬至四肢百骸。院长用我们的骨头做着各种实验和研究,他将那些废弃无用的人骨刻上精细的图案,打磨成优美的形态,陈列在那些木架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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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阿历克斯双手抵在容器玻璃上颤抖地弓起背,低垂着头哭泣,嘶哑的嗓子几乎发不出声音。
他抬起头看向容器,那张与我相同的脸扭曲成了令人心痛的模样,他哽咽着哭诉:“克里欧……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副模样……对不起……哥哥……”
阿历克斯,我最亲密的兄弟,我多么希望能够再拥抱他一下,让他不至于如此绝望,但我却无法触碰他,他甚至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我的尸骸早已冰冷,如今的我只是虚空的幽灵。
悲痛从未止息,而现在成了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有脚步声传来,有人正往这里走来。阿历克斯也听到了,他勉强压下情绪,迅速走出地下室里。就在阿历克斯铺好地毯把手电筒放回桌上时办公室的门打开了,院长走了进来,他手上拿着一份文件,严厉地看向阿历克斯:“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我不是让你在会客室里等我吗?”
阿历克斯遮掩住慌张,避过院长逼视的眼神:“我看您去拿文件需要一些时间,便到处走一走,我对这地方有些怀念……”
阿历克斯的手在背后握成拳,他在尽力克制自己。
院长皱起眉头,把文件往阿历克斯身旁的桌上一丢:“给,你要的关于克里欧被领养的资料。”
阿历克斯拿过资料,院长上前一步,用锐利的目光盯着阿历克斯的眼睛:“你哭过了?”
“我……以前……经常和克里欧躲藏在这里,想起以前的事有些感触。”
“你们兄弟俩从小时候就爱到处乱跑,这可不是个好习惯。你不打算看看那份文件吗?”院长看着阿历克斯手里的文件,他一直把文件紧握在手上未有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