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血(3)

我的手上还留有她的温度,令我感到反胃。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她竟威胁我!其实,为她女儿变异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是吗?三百年前,我所得到的,现在我可以给别人。但她竟说要告发我的身份,她以为她是谁,凡人竟要威胁魔鬼!愚不可及!

独自站在雪中良久,三百年前年的往事有回上心头。做为礼部侍郎之子的自己,只有二十岁,却已学富五车,医术上更是小有成就,唯一少了的是健强的体魄。本已是文弱书生,又有先天之病,早早急白了双亲的发。那年秋天,我已卧病不起。久病成医,更何况我在医术上广有涉猎,我无须别人指出,也自知大限之期不远了。

“璇儿,我为你找到延命之法了!”我仍记得那个女人激动到诡异的语调。我喝下了她带来的红色“药汁”,噩梦从此开始,永远无法成长,无须饮食,渴望的只有那殷红的液体……

三百年的孤独,三百年的黑暗,从历史中一人走过,没有了自己的生活,没有了生命的真实,没有人会理解。如今竟有人来向我乞求那一滴血液,永生?真的是她所能想象的吗?

不自觉地嘴角带起了笑,我是吸血鬼不是吗?那把我痛苦给别人又有什么不可?人的生命与我早已没有干系了,也许我可以完成她的心愿,我可以允许那个小女孩得到那“一滴”,然后我会等,等到那愚蠢的女人后悔的一天,这不会太远的,他会和那个女人一样含恨而终。这不是很好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我没有深夜探病人的习惯,可现在我竟站在这女孩的床前。

八岁的小姑娘,从明天开始她不会再成长了,永远的孩子,不知会怎样去度过那漫长到没有尽头的未来……有趣的课题……

“严哥哥!”不知什么时候,那双不算太漂亮的眼睛竟怔怔地看着我。

“丫头,你不睡觉干什么呢?”带上一个儿童适宜的笑容。

“严哥哥,你呢?”狡猾的小东西,“妈妈说我的病就会好了,是真的吗?”

“你想好起来吗?”我忽然想知道她的想法。

“想……但能不能不要很多钱?”意料之外的答案,“妈妈赚的钱不多……”

我忍不住伸出手拨弄她的发丝:“即使失去生命的机会也无所谓吗?”

“是的。”童稚的声音包含着超出年龄的坚定。

“我明白了。”

走出病房,我忽然有了中释然的感觉,我知道了一个久久没有得到回答的的答案:为什么没有人问过我的感受?我积郁三百年的原因竟是这样简单。当年我已经是弱冠的青年,而我意愿竟没有人在意,我的活是娘亲的愿望,所以她不惜借用魔鬼的力量。是的,我得到了永生,但这又如何,三百年来我没有为我自己活过,被迫的活着,连死也几乎不可能,这样的活着,我究竟愿意吗?如果当年有人问自己这个问题,我又会如何做答?

我顺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找出桌子下的那两只纸箱,开始整理我的东西。我改行的计划要提前了。现在小姑娘应该已经喝下那“药汁”了,不久她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了;而这之前,主任一定会找到我的辞职信,他也许会心痛我的不告而别吧;我也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了。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房间,吸一口气,最后一次闻那已习惯了的药味儿。没有很多的不舍,因为我是个年轻的吸血鬼……

对了,首先要找点“货”应急,望了眼空空如也的杯子,不然今天要饿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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