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之人面沙
乾隆23年,北平宁王府胡同一座规整干净的大四合院里,一片哀嚎。
“我的儿,我的可怜的儿啊!你是前世的菩萨你是今世的活佛,你虽甘心来这世间受这份苦痛,但你可知道你这凡体凡胎的娘受不得这份钻心的苦痛啊!我的儿……”
我半睁着双眼,窗前的国槐树飘来一阵阵醉人的香,我娘哭出了京剧旋律的声音伴着槐花的香气绕在家中,如果不是我命不久矣那此时此景该是多么安静祥和。我努力的把眼睛睁大捋着照到我眼前的一丝光亮看去,在那国槐树叶的间隙里有好多跳动着的小人,有人在向我招手,有的在冲我咧嘴笑,他们面目各异,有的狰狞,有的安静,有的在笑,有的在哭,一片鬼气森森。哎,这就是命,这是命数啊!
我本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名医,我那风华之年也正是我医术的巅峰时期,我医治过的疑难病症多的数不清,京城里的大小府邸也都有过我的足迹,世人无不赞赏我年轻有为,我轻飘飘的虚荣心迅速膨胀,胀大到我忘记了我的根本,忘记了我能治病救人的真正原因。
我并不是华佗转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医术可言,我有的只不过是一件我无意中发现的传家宝,那个像人脸皮一样东西??—人面沙。人面沙这个名字是我后来在翻看家谱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在家谱的底端有一行娟秀的小楷写着一句读不懂的话,“人面不知人世,沙石全无坚贞。”看这娟秀的字迹想来应该是一位美丽的姑娘,可是我家中直至祖上几辈似乎都没有过女子读书的事情。那时的我十四五岁年纪,该是考虑成家立业的时候了,娘托人帮我物色谁家有适龄女子,娘问我“你中意什么样的女子呢,凌儿?”我答“能写出盈盈小楷,能端起碎碎闲步。”
娘告诉我,家谱里的女人确实都没有读过书,但在她小时候,家里却来了一个会读书的女人。那女子是娘的祖爷爷带进家里的,娘说最初见到她时她就是活脱脱的一个女乞丐,浑身长满了烂疮,瘦的没了人形,有一口没一口的喘息着。
娘的祖爷爷是在自家的墙根下看见了这个女人,那些年粮食丰产国库充实,百姓的日子还算富足,像这样快饿死的乞丐其实并不多见的。娘说那女人洗净了脸后能看见那是一个长相清秀俊俏的姑娘,眉眼几分妩媚几分纯情,鼻尖微翘透着一股子俏皮,还有那嘴,微微上扬,看起来倔强而快乐。然而她的性格却和她的长相大不同,不论大家问她什么那姑娘都闭口不言,眉间紧蹙带着浓浓的阴郁和忧愁。她通常会在夜深人静时端坐在院中,吹几首曲子,写几幅小字,或是对着淡淡的月光长叹。娘的家里人都着实喜欢这个年轻漂亮的小姐,爷爷更是被她的才情折服,然而这个姑娘却一天一天的憔悴下去。娘说,那姑娘死的时候也正是槐花盛开的时节,那槐花的香气包裹着姑娘年轻的身体,花瓣落了一地。
我发现了人面沙,发现了那个姑娘的秘密,也发现了人面沙的奥秘。人面沙的样子像是一张干瘪的人的脸皮,我发现了它,它靠上了我。那人面沙在我发现它的一瞬间贴到了我的手臂上,它眼睛微闭,露出了满意而欣喜的表情,最初我惊恐失措想把它从我手臂上摘除,可是那东西就像是长在我身上一样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一点点与我皮肤之间的缝隙,我每天诚惶诚恐的看着这个长在我身上而且还有各种表情的家伙发呆,直到有一天,爷爷病重,大夫宣布可以准备寿衣棺材,我疯了一样跑到爷爷的病床前,我用手抚摸着爷的脸不停的哭泣,突然!我的手不听使唤的伸向爷爷的嘴,我手上的干瘪人脸面目瞬间狰狞恐怖,他干瘪的嘴贴住爷爷的人中,然后我听见了清晰的喝水的声音。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结果是,我爷爷他的病好了,我们举家庆祝,大家惊讶之余都在感慨我爷爷命大福厚,可是只有我,似乎知道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