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姐话鬼之岭南旧事儿
那又是何时的事呢?想来那时段小姐也许不过一岁罢,一岁的孩童自然是记不住什么的,却也无妨,因为岭南的百姓却是都替段小姐记着这件旧事儿的。
段小姐父亲段四根死于马蹄之下。那马原是王员外家的汗血马,西域购得,野性十足,段四根黑夜暗自摸进王员外家马厩想偷得宝马,谁承想却被马蹄踏准准踏在天庭之上,呜呼一声送了命了。
新妇丧父原就悲惨至极,可偏偏祸福不同至祸事不单行,那汗血马虽一脚踏死了段四根却也吃下了段四根包里的蒙汗药,昏昏糊糊没几日,竟两眼一闭断了命了。想那王员外可是好说话的人?莫名其妙摊上人命官司已然是难压心头怒火,现今儿想到自己花了大半家产买下的宝贝也没了命了就更是怒火中烧。那王员外一琢磨段四根家里也就那小媳妇还像个样儿就打起了歪主意,想那段穆氏眉似柳叶儿面若桃花儿,一颦一笑间就能把男人的肠子勾出来,在这乡野村间也确是十分的姿色了。就这样那王员外勾结了县太爷判了段四根的罪,可罪犯已死,县太爷便要段四根的小媳妇段穆氏代夫受罚,王员外听后一副大善人的嘴脸示意段穆氏嫁与他做第十二房小妾,更可恶的是当天便要娶进门,可那天段四根的头七还未过。
那段四根生前虽是个整日里偷鸡摸狗的小贼,可在邻人们的眼里却还是不厌烦他的。这人头脑活泛,爱得些轻松的小钱儿,得来了也不独享,谁家有个灾难的事儿他都不忘帮衬一把,而且段四根拿给别人偷盗得来的钱时也都说的明白,直接告知别人这钱的来历,只道若嫌他这钱脏那日后过了难处再还他便是,若不嫌这钱脏就也不用还了。却说那王员外,平日里便一贯夺人妻子抢人钱财,现今对段四根不依不饶,人死了却还不放过孤苦遗孀和襁褓婴儿,可又如何,乡亲们是敢怒不敢言。
段穆氏死了丈夫又被迫嫁人,这等羞辱之下她恨不得一条白练随了亡夫去了,可奈何怀里婴孩儿尚小,人人有过可婴孩儿无过,想着这孩子,她终也没狠下心来赴黄泉。可当真嫁与仇人吗?断然不可!段穆氏心一横抱起婴孩儿顺着玉米田一路跑到了杨氏祖坟场,这杨氏祖坟是出了名的奇怪,不过方圆五十里的坟场可是不知多少人进去了便再也走不出来了,即便是杨氏宗亲,也只得在埋死人那天的白天进去,埋了赶在日头落山之前出来,出来晚的人也都再也没见出来,人们都说,那坟地邪的很。那段穆氏心一横,横竖没有出路了,进坟场躲一阵也许还能等到转机。可是谁又会料到这一躲给日后的段穆氏带来了什么,给她怀里的婴孩儿又带来了什么。
且说这段穆氏一口气跑入杨氏祖坟场。那是一片种满松柏的林子,段穆氏刚一进入林内,便觉得天骤然黑了,她心里一紧,心头的悔意袭来,可一转身,哪里还有她来时的路呢?她惊恐的抱紧怀里的婴孩,那孩儿也不哭,瞪大了一双眼睛四下里看着,一副逛庙会看新奇的模样。段穆氏虽已嫁为人妇却也不过十七八年纪,如此场景,她早就吓的不知所措,再想起这些天来的不如意,更是委屈不已,想着想着竟依在一棵松树下嘤嘤的哭了起来,凄凄惨惨,好不怜人。
说来也奇,段穆氏哭了不知多久,微微一抬头竟看见眼前一双男人的靴子,她心内一惊,循着靴子向上看去,只见一个风流公子正附身端详她。
“小姐如何这般哭泣?”那公子相貌堂堂,一袭黑色丝绸长袍裹身。
“我,我 寻不得出去的路了。”段穆氏见到有人却是欣喜的很,心里的惧怕也少了一半。
“哦,那我也没办法的,这里确实出不去,不过小姐若是怕,在下可以作陪,若这山中有什么害人之物,也可护小姐周全。”说话间那翩翩公子紧挨着段穆氏也坐在了树下,段穆氏碰到了公子的手,“真凉啊,想在这林中若是一个人,冻死了也未必有人知道。”段穆氏心想。六月的风吹的树叶沙沙的响,那叫了一天的蝉儿也累的停了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