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魅(2)
再说回周芸昌,起初他对那位忽然进门,并且安排到身边一起生活的义兄弟刘青生并不感冒。大家住进一个院子,低头不见抬头见,刘青生每回都主动热情地向他寒暄,他都不做什么回应,整日除了对父母的晨昏定省外,照旧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那刘青生也不急不躁,只是每日晨昏都会到东厢邀周芸昌一道出门,去前庭向父母亲请安问候,回来时常在院中摆下茶桌,头几回是请周芸昌来帮自己检查功课,或背书或抽查解读。周芸昌推托不开,勉强帮着几回,刘青生这一年多颠沛流离,有许多功课已经落下,周芸昌只得耐着性子给他一一解说,刘青生也十分聪慧好学,两人到底是年纪相近的学生,几番切磋之下,相处便生出不少趣味,逐渐周芸昌也不再抵触刘青生。周家又新请来上门的私塾先生,两人不知哪一天起就开始同出同进,吃饭睡觉都在一个书屋内。这样过了半个多月,刘青生见周芸昌时常对一些风吹草动犹如惊弓之鸟般敏感,就私下问起家中闹黄鼠狼怪魅的事,周芸昌如实告知,并担忧地说:“不知那妖怪何时还会出现。”
刘青生想了想说:“我在北方的时候,时常听大人提起黄鼠狼作祟的故事,下次若它再敢来,兴许愚弟可代为解决。”
这一日晚间,周儒柏与温氏在正房中宿歇,两人熄灯上床,盖上被子正说些家中琐碎事的闲话。周儒柏刚说到撤去供奉黄鼠狼的神桌,那畜生竟也没有报复云云,就听得屋子的房梁上有个尖细的声音笑道:“竟敢在背后说吾金毛黄三爷的坏话,看我锯断你家房梁!”
随即就听到钢锯在木头上切割,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甚至还有一些木屑扑簌簌掉落下来。
周儒柏不由得慌了神,连忙起身去床头吹火折子想点灯,然而那火光刚刚亮起,斜刺里就吹来一股寒气把那火苗“噗”地吹灭了。如此三番两次,周儒柏的心也提到嗓子眼,头顶“咯吱咯吱”的拉锯声更急,他害怕房梁真的被锯断坍塌下来,只得胡乱披一件衣服拉起温氏就跑出房门,但他出到走廊的时候,温氏却执拗地不肯出去,他回头去看,身后的温氏却发出“桀桀桀”的尖細笑声,这时他才感觉到手中牵的手毛绒绒的,随后房间黑暗中传出温氏急切的呼喊:“老爷!那妖怪就在您身后!”
“啊—— ”周儒柏惊得松开手倒退好几步,站立不稳,顺着门前三级台阶滚了下去。屋里的温氏看到周儒柏摔跤,也尖叫着跑出来:“老爷!老爷!”
两口子在院中搀扶着惊恐望回房中,就听得一阵脚爪在瓦片上跳跃的声音,那尖细的声音大笑道:“看你们还敢背后道吾黄三爷不!吾把你宅踏翻!断你香火!”那声音说着就纵跃往周芸昌所住的方向而去。
再说回周芸昌,这一晚他与刘青生两人在东厢书房的木榻上靠着背书,父母前院的骚动传来,他刚要站起,刘青生比他更早警觉,连忙按住他说:“愚弟先代兄长去探视。”说完,便出门去了,院子里黑乎乎的,周芸昌害怕不敢跟去,就见刘青生灯也不拿,挽起衣袖飞快迈出门槛,身影倏忽一下就不见了。随后,就听到屋檐上一阵“噼里啪啦”的响,间隙中夹杂有几声像是兽类发出的撕咬,周芸昌吓得在榻上瑟瑟发抖,大约过去一盏茶的工夫,四周住的管家、丫环、家丁等也都闻声起床,各屋亮起灯火,大家纷纷循声而来。
那边不放心儿子的周儒柏夫妇也打着灯笼赶来,但屋顶上只闻厮打声却看不清影踪。周儒柏进屋拉起周芸昌询问经过,周芸昌也說不明白,只知道刘青生出去就不见回来。等这一家三口再转身出去看时,突然瓦顶上“扑通”滚下一个东西,众人拿灯一照,居然是血糊糊的黄鼠狼,舌头耷拉着,喉咙处已被咬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