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棺

话说在过去有两个胆大包天的人物,他们两个一个叫余五,一个叫郑六。

余五不善言词,三拳打不出半个臭屁来,十二岁时,娘得“心口痛”病活活疼死,埋到成九坟公墓,余五独自在娘的坟旁守了二天三,第三天里电闪雷鸣,下起瓢泼大雨,次日人们看到他依旧稳坐在娘的坟头,只是衣服湿得一塌糊涂。从此得个绰号余大胆。

郑六能说会道,三寸不烂舌,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据他自己讲,有一次早起进城,遇一个女子,走得累了想要他背。他就背起女子往前走,越走越沉,背上好像压一座山。他猜测那女子是鬼,却不敢回头看,因为一回头,女鬼就会趁机咬断他的脖子吸干他的血。鸡叫头遍,女子吵着要下来,郑六不放,鸡叫第三遍时,女子大叫一声没了动静,郑六感觉身上越来越轻,赶到南阳城南门,有人问你怎么背个棺材板啊?他才敢回头,果然发现身上背着一块棺材板儿。凭着这故事,郑六赢得绰号郑大胆。

这年,来广营五保户周奶无疾而终,因是五保户,无有后人,丧葬大事由村长主持。照例,周奶的尸体要在二里庙停放三天。南阳旧俗,大凡人死了,要将死尸在村西二里庙放三天,叫做回魂,希望那人能再活过来。

村人相聚,郑六又扬言自己是来广营胆最大的人。余五开始不言语,等郑六说到兴致最高时,分开众人走过去:郑六,火车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你说你胆大,得有凭据,只靠两嘴片上下吧嗒没用。郑六牛眼一翻说:那你说咋个凭据才算呢?余五小眼一眯说:周奶刚死两天,你我今天半夜各自去二里庙,在她嘴里各塞上一块馒头,明日大伙去检验。谁做不到,当场认输,给赢者磕三个头,喊三声:大胆爷爷,我是小胆。

郑六拍胸脯说:一言为定。众人齐声叫好。

郑六回家,吃足喝饱先躺在床上睡一觉,醒来,正是半夜时分,他咕嘟、咕嘟喝下半斤老白干,借着酒力出了家门。天气也怪,刚出门还月明星稀,待他深一脚浅一脚走到二里庙,已是月黑风高了。

庙里亮着几盏烛灯,灯光昏暗,四壁透风,显得空荡荡的,泥塑的小鬼阎王多年失修,一个个缺胳膊少腿,面目狰狞,看上去更阴森可怖。郑六抬脚进去,“嘎吱”一响,揭开棺材盖。郑六从祭台上取来馒头,纵身跨进棺材,轻骑在周奶身上,撕块馒头放进周奶口中。突然,那嘴巴一张,咕咚,将馒头吃进肚。郑六大惊,眨巴眨巴眼,那馒头确实不在了。死人怎么能吃馒头?郑六闭眼深深吸一口气,压住狂跳的心,他想自己可能太紧张,眼前出现幻觉,又将一块更大的馒头放进周奶口中,这次郑六双眼瞪得大大地盯着,那张嘴轻轻一动,又将馒头吃进去。郑六感觉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一股寒流“嗖”地从他的尾骨窜上头皮。郑六强忍着心中恐惧,第三次将一块馒头放到周奶口中,眨眼那馒头又不见了。郑六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妈呀”一声,撒手扔了馒头,跳出棺材就跑,一边跑一边歇斯底里地喊:鬼,真有鬼呀!

棺材里的尸体站了起来,从后面紧追,边追边喊:别跑了,是我!郑六听到身后的声音,吓得魂飞天外说:俺怕的就是你!

尸体站住,却是余五。原来余五先一步赶到,把周奶的尸体移出棺材,又将其外衣换在自己身上,躺进棺材里。庙里灯光昏暗,郑六如何看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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