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口的老太太(2)

老张怒吼一声,把自行车靠在墙上,飞起一脚就踹翻了王老太的鸡笼,一时间雨声中窜起一片鸡的惨叫声。

这一架吵完,老张跟老刘算是结了梁子,虽然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但每每碰到,都是装作没看见。单位那边来人调解了几次也没进展,气得来劝架的女主任大骂两个人没有革命觉悟。

时间一晃又过去一年多,又是个夏日午夜,老张拖着疲惫的身体骑着永久牌往家赶。这天晚上钢铁厂里遇到了技术难题,几十吨的钢水倒不出来,老张跟同事鼓捣了好久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一个个愁得焦头烂额,累得满头大汗。下班走的时候,老张只感觉脑袋瓜子里包着一团火,眼口鼻舌直往外翻腾火星子。

老张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来到胡同口,一眼就看到胡同口的路灯下面坐这个老太太,身上穿着的确良的半袖大褂,手里摇着蒲扇在纳凉,正是老刘家的王老太。

老张哼了一声,心想半夜还不回家睡觉在外面嘚瑟什么?一边想着一边推着自行车走进胡同口,仰着脸假装没看到。

走了几步来到老刘家门口,老张斜眼一看,门口贴着白纸对联,墙根立着一对花圈。老张一看寻思这是死了人了。也不知道是谁没了?难道是老太太?

刚想到这里老张就摇了摇头,心说刚才在巷子口还撞到老太太了呢。那老太太牙尖嘴利,一看就是个老不死,不能是她。一边想着一边推开家门走了进去。

晓霞听到丈夫回来,推开屋门迎了出来。老张看了眼媳妇,一边锁车一边问:“哎,我问你,老刘家谁没了?”

晓霞一边从老张肩膀上把工具包拿下来,一边回答:“我也正想跟你说这件事。老刘他妈今天早上没了,说是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今天早上老刘媳妇起床见老太太还没醒,觉得不太对劲,平常鸡一打鸣老太太就醒了,这会儿太阳老高了怎么还在睡?过去一看,老太太躺床上就没气了,跟睡着了似的。也算是走的安详。”

晓霞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全然没发现老张愣在当场,脸跟被寒霜打蔫了的茄子一样难看。

“老张,你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进屋,我给你做了绿豆汤,放井水里冰了一晚上了。”晓霞说着推开了屋门:“老张,我寻思着明天咱们给老刘随个份子钱,红白喜事嘛,再说之前咱跟老刘家闹得不愉快,不就因为老太太吗?现在老太太走了,这事儿也该消停了。”

老张支吾着回到家里,脑子里嗡嗡作响,日光灯的白光也变的跟平常不一样,看着让人瘆得慌,老张感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酷热的六月天,竟然打了个寒战。

老张接过晓霞递过来的绿豆汤,一口喝完,也没多说话,脱了衣服就上了床。躺在床上,老张稍稍平静下来,眼前划过老太太坐在胡同口路灯下摇蒲扇的画面,赶紧晃了晃脑袋,心想:“肯定是我今天太累了,看错了。”这么想着,老张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老张爬起床就奔着厂子去了。忙活了一整天,技术难题还是没解决,又折腾到快十二点,老张骑着自行车往家赶。

快到胡同口,老张突然胃一阵紧,心里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故作镇定的转过路口,往胡同口扫了一眼,老张差点从自行车上跌下来:胡同口昏黄的路灯下面,跟昨天一样,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正悠然自得的摇着蒲扇纳凉,不是王老太又是谁?

老张吓得闭上了眼,定了定神,心里默念:肯定是我眼花,肯定是我眼花。

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战战兢兢的又睁开眼睛,王老太仍然安然坐在路灯下,看到老张,还伸出拿蒲扇的手向老张招了招。

老张再也坚持不住,嗷的一嗓子,自行车也不要了,头也不回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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