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地滑(8)
我不知道我究竟在床上躺了有多长时间。时空对于我来说似乎都已经不重要了,一切都在这小屋里静止凝固了。我长时间地处于一种迷迷糊糊的幻觉当中。我总感觉到屋里有人在走动。时而轻声细语,时而响声大作。我好像看见面前站着了三个形状奇怪的人,身材瘦小且容貌奇特。有个脑袋是方形的,说话瓮声瓮气,有个脑袋特别大,但身子极短,还有个就像一根竹竿一样的细长。他们凑在我耳边和我说着话,偶尔他们之间也相互交谈。我闭上眼睛,好想沉睡过去。但是他们三个就是不想让你入睡,不停地在你耳边发出丝丝的类似梵音一样的声音。有时候当他们三个都消失后,我又看见了屋里有穿着白色衣服的形象在半空中飘来飘去,还有个白色小人站在一棵树的边上。有的时候,整个屋内又好像是火炉一样的炽热,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地被燃烧,被蒸发。
耳边似乎有着电话的铃声,不断地刺激你的鼓膜和神经。接通后又传来一阵阵“嘟嘟”的忙音声。眼前出现了我的朋友们,胖子,常建,周群,白总,阿骏,小张……,他们围住我,一个一个地探下身来,喊着我的名字。我努力着想说话,但是好像有着大石压在胸口,让我张不开口,不能回答他们。他们熟悉的面孔又渐渐地模糊起来,显现出后面形象清晰的红衣女子,黑色长发依然滴着水,一直地滴……一直地在滴……
我不知道我在床上躺了有多长时间,后来白总告诉我我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其间发了高烧,医生说我这是伤寒,幸亏身体好,挺了过来……
尾声
冬去春来,当枝头上的冰雪渐渐融化的时候,我病愈已经过了好几个月。在这几个月当中,我按时按点地去公司上班,每天都是在上下班高峰期去挤地铁。我婉言谢绝了白总的好意,把那辆奇瑞车归还给了公司。我主动要求白总让我从公司的小职员开始干起,尽量地多安排一些事情让我来做。我通过辛勤的工作洗去了以前身体上残留的浮而不实的社会人的通病。我的朋友——胖子起初还是经常打电话约我打麻将,但是都被我婉言回绝掉,后来渐渐地也就没有了他的消息了。至于QQ,我在我的笔记本里删掉了程序,再也没有登陆过。
等我再次坐上经理位置的时候,已经是两年后的事情了。这个时候的我感觉浑身充满了活力,身心健康了许多,也充实了许多。我对公司的企业运作已经了如指掌,白总对我的进步也是大加赞赏。通过他那充满期待的眼神,我似乎看见了一轮红日在冉冉升起。
那天我在公司审查文件的时候接到了周群的电话。他的语气低沉:“重,你知道吗?”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接着说:“胖子他———挂了。”
当我和周群带着鲜花来到了公共墓地,走到一处碑文上刻着“佘有锋”的名字的墓穴前,我才真正地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听周群说,胖子有一次去常建的医院去化验,被诊断出他得了艾滋病,没过一年就去世了。我看着碑文,想着埋在墓穴里的胖子,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幕景象:胖子那肥胖的身体正慢慢地从地面上滑起,又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我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首诗:
黑夜黑夜中湿滑的前行
孤独孤独里艰难的反省
当一丝光亮隙出苍穹
你我临风眺望远行中
当我离开墓地,来到公路的时候,一辆红色的轿车驶来,停在我的面前。“要搭顺风车吗?”车上走下来一位漂亮的女子。
我看着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