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雕(7)
我笑了笑,说:“你真想要吗?要它干什么呢?驱鬼辟邪吗?”
摆放好箱子,我和沈红重新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沈红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其实,濮根挺可怜的。他们因为神圣的职业却遭受世俗的歧视。你说我们记者是不是该发出点不平的怒吼呢?虽然我以前报道过他的专题,但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写一篇文章补充一下。”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是啊,濮根和朱燕的前半生见过了太多的死亡、尸体,都在为别人死后办事,寻找他们生命的归宿。可是谁又能在他们活着的时候为他们寻找社会更加开明的落脚点。”
“濮根算是幸运的,因为他遇到了朱燕。彼此相爱,就凭这点,我就挺羡慕的。
“可惜,世事无常。”
“一切仿佛都是命中注定,可一切都来不及思量,接连而至的祸事,连我这个外人都没有做好准备,何况是他们。”
“当时,你让我去探访他家时,我得知了车祸的情况,到医院看到了伤痕累累的他。可以看得出,他很坦然。我想这么多年,他们殡葬师把死亡当做一个开始,而不是结束。”
“我记得濮根与我说过,他和朱燕有共同的誓言:同生共死,绝不一人苟活。我当时还追问,如果真的一个人先去了,另一个会怎样。他说他们彼此也都不会轻易地自杀。可为什么这次……难道仅仅是他觉得自己能够放下,等到真正面对时才发现不能吗?”
沈红摇摇头,说:“至少我见到他时,他已经知道了妻子遇难。他的确很难过,可肯定没到轻生的地步。可没想到现在会这样,而且还弄得这么恐怖。”
“恐怖?根雕本身就是一种让绿色生命千年不朽的载体。而人也可以,就像木乃伊。在他们眼里,根雕是对生命最后的雕琢,意义非凡。而且艺术家之所以能够有着和常人不同的艺术眼光可能就是因为他们有着非一般的世界观。”
“真是臭气相投!难怪他会把根雕送给你,叫你帮他们收尸。”沈红对着我做了一个鬼脸。
随着窗外的光线交替着暗下来,我突然新生了一个奇妙的想法。在当时一片狼藉的废墟现场,我的眼底曾一晃而过地捕捉到某种影像——当时并未留意它的存在——此时却清晰地浮现出来,那就是火灾现场被丢在地上的育儿指南,而且那天濮根电话中提到的似乎是也“一家三口”……
濮根和朱燕已经根雕化的尸体找到了,那么,好像还是少了点什么,而且当时那个快递小哥好像说过,濮根说,这个礼物是饱含着他的希望与梦想的最最珍贵的礼物……
这几个细节好像穿成了一条看不见的线,将这些细节串在一起,统统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答案。
我下意识地回头盯着装着根雕的木箱。沈红不明缘由,莫名其妙地问道:“又怎么了?”
我的心又惊悚得纠了起来,我低声说道:“我想我可能知道濮根为什么千方百计地把朱燕的尸首运回家了,我也知道他想对我说的好消息指的是什么……沈红,我现在就把那个根雕作品捐给你,你想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