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人(2)

我和她离开法院后,找了一家咖啡馆。一开始我们还是沉默,后来提到以前学校的事,渐渐有了愉快的话题。之后一个月,我们经常见面,而且愈来愈想约会。我喜欢她,但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喜欢我,然而面对死去的朋友的女友,我无法坦然向她告白。

那天里,我们喝了一点酒,事情发生得很自然。我第一次带她回到住处,她洗了澡,我也洗了澡,就在我用吹风机帮她吹干头发时,她抱住我,我吻了她,然后亲热。惠如离开后,我翻出阿郎的日记本阅读。从出事那天被我偷走,这本日记躺在抽屉里四个多月了,我一直没有勇气读它。或许因为与惠如发生了关系,使我的心情改变了,我感到必须面对阿郎。

密密麻麻整齐的字迹,是阿郎一贯的风格。日记相当厚,每日一篇,长达两年多的记录。其中大部分的记录,都是我知道的事,不外生活、读书,和女朋友约会等等琐事。平凡无奇的记录直到自杀前一个月,开始有了变化。

起初几天,他开始写自己的心情,记录日常生活细节愈来愈少,后来字迹变得潦草,而且完全没有记事,写的都是一些奇怪念头,最后几天的口吻甚至异常疯狂。难道阿郎发疯了吗?因为疯了,所以自杀?最后一篇日记,就是他自杀前一天,只有一句话。由上至下写着:真面目一旦出来不再辛苦。字迹很怪,看得出是阿郎的字,却又有点不像。或许这时的他已经陷入疯狂状态,连字迹都走样了。不过,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我起身打算到浴室洗澡,瞬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袭向全身。我感到这房间里有别人存在。空气似乎变冷了,就像那晚阿郎的房间。过了不知道多久,我发现问题出在镜子上。刚才站起来的时候,镜中的“自己”似乎仍在原地。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种疯狂的念头?我困难地移动脚步,怀着莫名的恐惧,慢慢地回到镜前。

镜中的我并无异状,流露着相同的恐惧,和完全一样的动作。再仔细瞧瞧,要说“完全”一样,似乎又不太完全,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镜子里的世界,仍旧和镜子外一模一样,只是正好相反。我举起右手,摇晃一下,镜中人也举起“他的左手”做出相同动作。我加快,他也加快,我更快,他也更快。

等等,他好像比我慢些!虽然只慢了一点,仍让我看出来了。我惊吓得后退好几步,跌坐在地上。怎么可能慢了?我一步步慢慢接近镜子,直到几乎把脸贴上去,镜里镜外的我,鼻尖碰在一起。我仿佛感受到镜中人的呼吸──我知道这只是我的想象。

突然间,一股强烈的惊悚感迅速蹿上全身,我头皮发麻,僵在那儿,双腿不能动弹。镜子有一股吸引力,仿佛要将我吸入。恐怖的是,镜中的我居然在笑,虽然只是嘴角的轻微笑意,我还是察觉到了。

而我,镜子外的我,并没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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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惠如让我尝到幸福的滋味,也是从那晚起,我再也不照镜子,我努力忘掉那晚的怪事。每周我都会和惠如约会一次,有时去听音乐会,有时候去看电影,然后共进晚餐。最后回到我住的地方亲热。她总是在亲热结束后立刻离去,从不过夜。虽然我好几次想留住她,却总是说不出口。

幸福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两个月就过去了。明天是圣诞节,今晚也要与惠如共度。白天,我陪同律师去法院参与一场审判,因为数据很多,律师需要助理在旁边协助。律师能言善道,我搜集的资料也很齐全,因此审判进行得相当顺利。

散场后,律师还要到别的地方办事,就先离开了,剩我一个人待在法院里。时过中午,法院人员都去休息了,偌大的法庭大楼空荡荡的,空调系统发出低沉而规律的呼声,加上许多日光灯管,断续的吱吱声响,声音混在一起仿佛患有肺结核的老人的呻吟。我坐在走廊的长条板凳上,低头整理资料。走廊尽头空洞而阴暗,不时传来远处踏步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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