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少年(6)
我忙着打理杜尚的私务,虽然不用再准备杜文的那份,工作量却不比原来少。杜尚要参加更多的演出,每晚的舞蹈训练也要延续到午夜两点之后。我搂着衣服打瞌睡了,他却还在练功房里不停不休,我回房睡了,他还在网上查看有没有弟弟的线索。
几乎每天他都会打电话去公安局询问调查的进展。可结果是失望的,由于当晚停电,监控设备没有正常工作,也没有人看到杜文的身影,他彻底的人间蒸发了。
那段日子我总是出错,不是拿错衣服就是送错歌谱,杜尚都没说什么。他的脸实在太像杜文了,看到他我就会怀疑杜文根本就没失踪,他只是藏匿于另一个空间。有几次我甚至产生了幻觉,仿佛看到镜子里杜尚的影子变成了杜文,杜尚已经转身离去,可杜文却在镜子里面的世界看着我,他的眼神似在求助。
我的精神越来越恍惚,夜复一夜地重复着同一个梦:绚烂的火烧云是背景,杜文站在他家的花田里对我微笑着,高举着一捧纯白的马蹄莲。我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可一股来路不明的邪风卷起了马蹄莲宽大的花瓣。杜文手中只剩下一把秃秃的光杆,他扔下我,追逐着那些飘飞的花瓣背向而去。我力竭声嘶地唤他,他却听不到,依然飞快地跑,直至身影消失在高高低低的花田里。我循着他的脚步走遍了整片花田,最终在一片空地里找到了他,可他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白色的花瓣覆盖着他的身体。
他怎么了?我害怕地咬着手指甲。
抚开那些花瓣,片刻前还活生生的杜文变成了一具腐尸,白皙的皮肤上布满深色的尸斑,皮肤浅薄的地方已然腐烂至骨,数不清的肥白蛆虫拧着腰肢,高昂起黑线头般的脑袋,吸食着正在腐败的肉体。
泪水失控地狂飙而出,我听见喉咙里抛出一根极高的声线。就在这时杜文神奇地睁开了眼睛,早已失去光泽的眼球枯涩地转向我,一只皮腐肉烂的手抬了起来,只剩下牙腔的嘴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每次梦到这里就戛然而止,醒来时我大口喘着粗气,胸口有种窒息的痛,身上的衣服全被冷汗浸透,像裹着层死人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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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为了冲击决赛,大赛组总导演打算为杜尚量身定做一部mV,听说杜家是做鲜花生意的,家里有大片花田,导演决定去他家拍摄mV。
听到这个消息我长长地舒了口气,终于可以回家了。虽然家乡小城距离省城只有两小时车程,但因为实在太忙,自从上次从家里出来后,我和杜尚一直没时间回去。跟我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一直在省城等消息的杜家大人,他们从没像现在这样依恋过儿子,他们在杜尚身上倾注了双倍的爱,不过一到家,他们还是要去处理耽误已久的生意。
那是万物疯长的时节,花田缺乏采摘,早已姹紫嫣红泛滥成灾,唯有一块向南的坡地却光秃秃的,在旁边其他鲜花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突兀。杜尚告诉大家那是块水仙田。每年春末,把开败的水仙花球埋进土里,经过两年的休眠,原来的花球会腐坏,在它旁边会生出许多新的花球来,第三年得到的花球才会开出花朵。每一朵水仙都要历经三年暗无天日的孕育,才会在世人面前吐露最清雅的芬芳。然而终此一生,不过是换来十多天的花期。
摄制组的人站在田埂上,有人被水仙的故事吸引,更多人为其它繁茂的鲜花而惊艳。导演灵感大发,他要拍水仙花丛里的美少年。
可这个季节水仙都还在土里,不是花季。导演大手一挥:买仿真花,没香味而已,观众看不出端倪。拍摄很顺利,导演说杜尚的感觉尤其好,虽然旁边全是仿真花,但他在那些花的映衬下真的就像传说中的纳西塞斯王子。最后导演还开玩笑说,杜尚可得少照镜子了,小心被纳西塞斯附身。